“常嫔刚刚突然晕厥, 你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怜那胡太医气还没喘匀, 便被皇上着忙质问。

胡太医沉浸宫中多年, 听出妥曜隐藏的焦急,丝毫不敢懈怠。

他走到床边跪下:“请常嫔主子伸出手来。”

妙常将自己手腕伸出, 胡太医将丝巾搭在妙常的手腕处。

胡太医闭上眼睛诊脉。

屋中人皆是紧张的看着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胡太医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目, 淡定的神情猛地崩裂。

他不相信般, 又闭上双眸,诊断了数次。

妙常也被他不同寻常的举动弄得有些紧张。

“太医,常嫔可有什么事?”

胡太医如此反常, 难道妙常生了什么怪病不成……

妥曜心下一紧。

“不不不,常嫔主子无事。”胡太医赶忙否认。

妥曜心内着急,“那你还不说怎么了?”

胡太医面色狂喜, 大声讲道:“回禀皇上,常嫔主子脉如滑珠,依老臣看,这是有喜了。”

妥曜如遭雷击。

揽月阁内的人跪了一地,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嗡嗡入耳, 妥曜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双眼只看得到床上,将自己裹成小小一团的妙常。

妙常本身也如坠梦中, 尽是不真实感。

她下意识地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里面竟有一个小生命了。

地下贺喜的宫人们良久没有听到皇上的声音, 不由心内惴惴。

皇上难道不喜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不成?

妥曜喉头发紧, “胡太医, 常嫔的身体如何?”

胡太医赶紧回答,“常嫔主子月份尚浅,有些体弱气虚,但身子年轻,并无大碍。”

“……只是娘娘孕中多思,还望宽心才是。”

妥曜才吁一口气。

妙常没事才是最好的。

妥曜乍一看很是沉着冷静,不失国君气魄。

可是地下那些人哪敢盯着皇上看。

只有妙常看到他宽大袖子下抖动着的双手和翕动不已的嘴角。

“赏,都给朕赏。”妥曜似是反应过来,脸上的喜意越加明显。

胡太医喜不自胜,后宫中多年无出,这个孩子对于朝堂后宫来说无异于一颗定心丸。

这个孩子经他手出现,可是天大的好事。

“常嫔主子身子瘦弱,还需多加注意……”

未等胡太医说完,妥曜便频频点头。

都安站在妥曜身后,更是喜得用袖子直抹眼泪。

“皇上,您每位都赏了,最该赏的那位还没赏呢。”都安开口提醒。

妥曜恍然大悟,“来人啊,晋封揽月阁常嫔为贵嫔,赐号为元!”

说罢,妥曜不顾众人脸色,将她们都挥退下去。

“你有孩子了,怎么这么粗心?还说是饿的。”妥曜想起妙常方才的话,很是无语。

妙常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就是饿的呀,两个都饿了。”

“幸亏发现的早。”

妥曜一阵后怕。

他可是记得妙常叫身边人随意拿了些药方过来,要是不小心喝错了什么,怕是要后悔死。

“皇上不下圣旨了吧。”妙常打趣道。

妥曜想起刚才失了冷静的自己,稍稍有点不自在。

妥曜惯会装样子,很快恢复如常,“朕已经封你为元贵嫔,长脑子的人都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听他提起,妙常也担心,“元字决不可轻易使用,皇上不怕惹得朝堂后宫非议吗?”

妥曜摇摇头,“这个字早就该给你,朕只是没有合适的名目。”

“更何况,你刚刚也说了,你是颜家的人,除了你,别人就更担不起了,一切有朕在,放心。”

妙常还是没能意识到她这个孩子,有多重要的意义。

妥曜多年无后,皇室宗族早就蠢蠢欲动,北夷也借此事大放谣言,扰乱民心。

妥星之所以如此嚣张,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因素。

所以他有多大的反应,别人都能理解。

妙常从床上起身,搂住妥曜的腰。

妥曜轻抚她乌溜溜的头发,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北夷王子的事他仍是很在意,但事已至此,他不想与妙常生分。

妙常也有了他的孩子,终究是他赢了。

以后,他们会有以后,北夷王子永不可及的以后!

这样想着,妥曜才按压下心中的不适。

妙常有孕的消息席卷了后宫。

这次连丽妃也不能保持淡定。

她后知后觉想到,皇上是真的对妙常动情了。

丽妃呆滞良久。

这么多年了,后宫终于迎来了她真正的主人。

当天夜里,妃嫔们都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身怀有孕,赐号为元……

妙常已是贵嫔之位,若是生下皇子来,岂不是剑指妃位,甚至是三夫人之位……众人皆是吸了一口凉气。

妥曜上早朝时,满面春光,满朝文武也全挑着喜事说,不去碰妥曜的霉头。

妙常有了身孕,无论何时,身边总有一堆人跟着,好似她是玉瓷做的,需得轻拿轻放,久而久之,妙常别扭不已。

“本宫只是去花园逛逛,你们乌泱泱一群人跟着,围者本宫让人烦。”妙常半是认真地开口。

妙常一向是好说话的主子,但在某些方面,是说一不二的,揽月阁里的人伺候了妙常一段时间,也晓得她脾性。

含霜使个眼色,人数总算减少不少。

外面阳光正好,妙常噙着笑意,面如傅粉,吹弹可破,脸上细小几不可见的绒毛被微风轻轻拂过,平添几分天真可爱。

现如今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

隔着老远,妙常看绿叶成片中,枝枝荷花亭亭玉立,花叶互抱,清爽怡人,池底有几尾鱼儿互相追逐嬉戏,水纹波动,又使这静止的美景多了活力与生气。

映月看妙常眼中满意,“娘娘,不若去那亭子歇歇脚。”

妙常点点头。

宫女们快步而行,将亭子收拾妥当,等到妙常到时,那里早摆好各式糕点,软靠坐垫。

妙常搭杆下眺,含霜拿了鱼食过来。

妙常洒下一些,鱼儿们争先涌来,红白相间的热闹。

“婢妾参见元贵嫔娘娘。”

两道声音响起。

妙常听着其中一道声音有些耳熟,于是循声望去。

只见两位宫装丽人低眉顺眼,低身行礼。

其中一人鬓边海棠花的步摇流苏垂在耳际,正轻微地晃荡,一身浅蓝衣裳,清新美丽。

而另一位神情孤高,薄纱垂绣,裙裾微扬,腰肢如柳,眉间含愁,妙常看她衣裳上纹绣着的圆月,不由目光一凝。

这圆月,她上一次见原雄时,他身上也绣着相同的图案。

“二位妹妹请起。”

“许久未见娘娘,娘娘好气色。”

妙常轻轻点头,“欢贵人也更加美丽了。”

承欢进了后宫后也风光过一阵,可妥曜封了她之后,就把她甩在脑后,从未传召过她侍寝,倒像是为了给谢妃找个伴。

谢妃如今被禁于华藻宫,承欢更是低调,现在这般出现在妙常面前,不知所欲为何?

难道她是想另找出路?

无数双眼睛盯着妙常,出现在妙常这里,就是出现在众人眼里。

“这位妹妹是?”

欢贵人忙解释,“这位是秀仁宫中里的舒月郡主。”

秀仁宫?

那不是御女的住处吗?

妙常微微颦眉,如今又未到选秀时候,秀仁宫怎么住了人?

承欢看出妙常面色疑惑,“舒月姑娘是由北夷王子进献给皇上的美人,是北夷的郡主。”

妙常这才想起,北夷战败,进献珠宝美人,可这位美人来大端后水土不服,病了许久,病好后又一直在学端礼,直到现在还住在秀仁宫中。

现在看起来,她学的很好,就如大端人一般。

“舒月郡主大病初愈,的确清减,可要好好调养,别吹了风着了凉。”妙常客气了两句。

那舒月郡主柳眉轻扬,似笑非笑,“按照贵嫔娘娘的意思,难道我还不能出门了?”

妙常耐心解释,“本宫不是这个意思,郡主误会了。”

妙常感觉到,这位舒月郡主,对自己很有敌意。

两人第一次见面,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

承欢未想到这位郡主如此不识趣。

“外头炎热,两位进来凉快凉快吧,请坐。”

映月手脚快,将两盘糕点放在了二人面前,含霜也奉了两杯茶放在二人手边。

“谢娘娘赏。”承欢喜道。

舒月只是点头示意。

她未进后宫,如今仍是北夷郡主的身份,这态度也不奇怪。

舒月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妙常。

妙常心中微怒,又有些纳罕,“舒月郡主为何一直看着本宫?”

舒月似是不服气,“贵嫔娘娘果真天人之姿。”

舒月不得不承认,这位元贵嫔很有资本。

“郡主谬赞。”妙常说道。

承欢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舒月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舒月住在秀仁宫身份尴尬,而她从未被宠幸,两人成为宫中笑柄,同病相怜,才走到了一起。

这次碰巧遇到妙常,也是凑上来,说不定就能遇到皇上。

平日里舒月郡主虽然冷傲,可并不是蠢人,怎么这次言语间如此不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