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常听闻妥曜前来, 赶忙起身梳妆打扮。

妙常见含霜在两个簪子间犹豫不决, 开口道:“要那个白玉蝶的簪子。”

含霜看着妙常眉梢眼角的喜意, 不由打趣,“主子终于笑了。”

妙常嗔怒的盯她一眼。

“以前是西子颦眉, 现在是罗敷开颜,主子美貌, 哪一样都让人难忘呢。”

妙常低头害羞, “没有的事,你再说本嫔生气了。”

她的脾气最近时好时坏,也让身边人困扰。

含霜看周围还有其他宫人, 也就不像只有两人时那样放松,“奴知错了,您可定要原谅我。”

妙常轻推她一下, “一会儿皇上来了,快点。”

含霜手下利索,很快便将妙常打扮的如出水芙蓉一般。

“皇上驾到。”

门口传来崔勇的通传声,妙常忙从妆台起身迎接。

妥曜身着玄色常服, 头戴玉冠, 露出光洁的额头,踏步而来。

妥曜一眼看到妙常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妥曜心下一暖,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妙常伸手扯住他袖子,微微晃荡, 嘟着嘴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差一点出事, 你知不知道?”

妥曜抿嘴微笑, “不是说自己绝对没问题的吗?”

妙常委屈起来。

她受了惊吓,满腹牢骚,但妥曜好似混不在意的样子。

妙常前段时日因为纯敏贵嫔的事自责心伤,只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番。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妙常松开扯住妥曜衣角的手,默不作声地往回走。

将背影留给当今君上,乃是大不敬的行为。

妥曜笑容苦涩几分,没想到妙常脾气大了许多,语气仍是轻柔,“可是生气了?”

揽月阁内宫人尚在,恨不得封了自己的眼耳口鼻,做个木头桩子。

“你们先下去。”宫人听了妥曜的话如蒙大赦,利落地退下了。

妙常的怪异脾性又上来了。

她自小就这样,只要一伤心,就会找个角落,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妥曜最受不得她哭。

只见妙常的眼泪成串顺着脸颊落下,不多晌,鼻头便是红通通的。

妥曜不知缘由,问了许久。

“皇上可知,嫔妾有多自责,何贵人之死与嫔妾有关。”

妥曜微微一怔,这背后之事他并非不知道,怎的妙常说与她有关?

难道另有隐情?

“若不是与嫔妾相交,纯敏贵嫔也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妙常隐带有哭腔。

妥曜心内叹气,“这件事与你无关,怪只怪何贵人病的不是时候,一下让旁人钻了空子。”

妙常听了这话眉头蹙的更紧。

妙常听着这话实在有些刺耳。

妥曜伸出指尖轻触妙常眼底的乌青,“就因为这个,所以一直没有休息好吗?”

妙常别过头去,躲避妥曜伸出的指尖。

妥曜的手一下僵住了,眉间浮现愠色。

妙常半点不怕,眸中带泪,妥曜看她紧抿起嘴巴的倔强神情,阵阵无力感从心底袭来。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朕可说错了什么话?”

妙常心中百般滋味,由人推己,“您太无情了。”

妥曜脸色倏而一变。

无情?

他对妙常,可谓是处处留心,时时在意,但在她心里,自己只是一个无情的人吗?

妥曜将手拢回袖中。

两人气氛僵峙。

妥曜好长时间才缓回半口气,“那你要朕怎么办?朕给足了何氏荣耀。”

妙常听到妥曜略显生硬的话,心中委屈更胜,头偏的更厉害了。

妥曜咽下苦涩,表情带着些许讨好道:“朕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想朕吗?”

他俯下身想要亲吻妙常嘴角,带着安抚与小心。

妙常僵硬着承受他的嘴唇,“皇上在外面玩的可好?”

这话听着,像是在赌气。

他想起了某个让他极为不顺眼的存在。

她在宫中受苦,自己什么忙都没能帮上,而某个人却解了燃眉之急。

妥曜极度的不舒服。

妥曜勉强笑笑,似是不经意发问,“想来还要感谢清庶妃,若不是她带人及时出现,你可要受委屈了。”

妥曜双目紧盯着妙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微小的表情变幻。

妙常有些出神,妥曜的话提醒了她。

原雄帮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忙,再加上前段时间他送的月罗锦,她应当道谢回礼才对……

妥曜看到妙常失神,心中传来绵密的疼痛。

她在想什么?

思虑间,妥曜握在妙常肩膀处的手无意地用力。

妙常痛呼,一下将妥曜的手敲了下去。

妥曜脸色很沉。

“你怎么了?”妙常压着火气问。

妥曜双眸被妒火烧的炙热。

“接下来的话,朕只说一次。”

妥曜伟岸的身躯靠近,妙常不由后退半步。

妙常呆愣住,看妥曜气得不断颤栗的嘴唇和微微发抖的身躯,不晓得他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

“不要再想别人,尤其是那个北夷人。”妥曜说得咬牙切齿。

妙常双眸猛地睁大。

“你说什么?”

“朕知道你们共同长大,知道他对你一往情深,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乎你,朕绝不比他差,所以把他从脑子里,心里,全都挖出去,他不能再出现你的视线里,忘了他。”

朕等了你了十几年的时间,只记得朕就好。

妙常眼中泪水刷地掉下来。

“原来,你在想这些,是不是忍了很久?”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竟从不知妥曜想法。

想到这儿,妙常未免心惊。

也许,皇上从来都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妙常激动着说。

“他对你没有心思?当朕瞎子吗?当初千秋之宴的时候,朕恨不得把他眼睛挖下来。”妥曜低吼道。

“你从那时候就开始多疑了,这么久,为何什么都不说?”

把她当成傻子一样,很好笑吗?

妥曜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这次,你就要瞒我一辈子吗?然后自己每天捕风捉影,胡思乱想。”

妙常极为失望,自嘲说道:“这段时日的幸福快活,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妥曜双眼发红,“朕只是太在乎你,凡是将你放在心上的人,朕绝不会放过。”

可妙常却不肯听他说话了。

妥曜扳过妙常的身子,“看着朕,快看着朕。”

妙常看着柔弱,实则脾气倔强无比,充耳不闻。

“常嫔听朕旨意……”

妙常十足讶异,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只觉万分可笑。

“你以后不许再看他,不许跟他说话,不许对他笑,否则朕、朕就,就把你关起来,再不许你见旁人。”

妙常嗤笑,“你疯了吧。”

可妥曜脸上却无半分玩笑之意。

他是认真的。

“朕这就去让中书省拟旨,让门下省昭告天下。”说罢,妥曜转身欲走,竟是真的要去。

妙常忙拉住他。

怎能让他如此冲动?

“你这样做,让旁人怎么看?让后世怎么看?”

“朕管他们怎么看?朕拿你没办法,索性如此,这样你才能听朕的。”

妙常霎时气血上涌。

皇上任性起来,当真是要人命。

“我跟他,早就没有任何关联。”

妥曜沉吟片刻,旋即哀伤道:“但他贼心不死,朕看得出来,他对你而言,并不是可有可无。”

妙常此时哪里敢说过去的事,更何况,她与原雄曾经确实亲密。

妙常额角冒汗,“皇上别闹了。”

“朕没闹。”

妙常被他气笑了 。

“左不过是你我二人口角,你要闹得满国皆知吗?”

妥曜还是不吭声。

妙常看出来,他还未打消之前想法。

妙常近日本就神思倦怠,心情焦躁,今日这费尽心神的一吵,让她更添脱力之感。

妙常本就未进米水,想与妥曜一同用膳。

现在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稍稍不适,“皇上,当做为嫔妾想一想,若是家中父母地下有知,嫔妾累的你成千年笑柄,又该如何自处?”

妥曜脸上神色这才松动些许。

可一提颜家,妙常更加难受了。

“皇上……”妙常带着哭腔。

这一下,妙常又气又急,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妥曜忙托住她,“你这是怎么了?”

妙常竟是昏迷过去。

妥曜轻轻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来人啊,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

守在门外的含霜映月等人进门一看,看到妙常紧闭的双眸,脸上一白,忙去叫太医去了。

妥曜伸出手来,摸着妙常额头处的细汗,很是心疼。

他也是气急,一时失了分寸,不小心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不过须臾功夫,妙常幽幽转醒。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妙常不好意思,“许是腹中饥饿的缘故,一时眩晕,这不就是醒了。”

“你等着,朕现在就去传膳。”妥曜急忙道。

不多时,一胡须皆白的老太医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胡太医,你快来看看。”

那胡太医还未等行礼,就被妥曜拖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