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鲜血是那样的红, 红的人只能看清那一个颜色。

妥曜垂头看自己的手, 好像上面全都是那人的血迹。

妥曜不可置信地几次睁闭双眼, 缓解呼吸,再次睁开眼后, 看到干净无垢的手指才长吁口气。

‘对,对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不要再被影响,冷静。’妥曜下意识晃晃脑袋。

她还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妥曜再次抬起双眸。

妙常此时脸上挂着绝美的笑靥, 眸中因刚刚少许的泪水而变得波光潋滟,强撑着保持得体的神态。

原雄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又气又急, 见妙常安然无事,才慢慢收回前倾的身子。

看吧看吧,又在自找苦吃。

原雄眼也不眨地紧盯着,妥曜本就时时注意妙常, 一下就发现了原雄黏在妙常身上的目光。

妥曜面色阴沉, 眼神不善,隐晦地瞪了原雄一眼。

妙常的一曲也终于到了尾声。

妥曜看着原雄势在必得的神态, 心中越发暴戾。

妙常被原雄火热的视线从头盯到尾,雪白的脸庞上冒出虚汗, 鬓发打湿在两颊成绺, 被这野兽般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手脚无措。

他的表情愈加放肆了。

妥曜心里再清楚不过,那种掠夺的、舔舐的、要吞噬一切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才有的目光。

妥曜再不情愿,也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一直所珍惜的宝物,被旁人觊觎了。

这北夷王子当真是不知轻重,妥曜面部森然可怖。

自重生以来,他就没想过要留下此人的性命。

没想到,此人自己决定早点去死。

妙常强忍着脚上的疼痛,身姿款款的跟在承欢身后,走到前面一些,五人一同站定跪拜,在承欢的带领下,百余歌姬们异口同声,为太后祝寿。

她面上的薄汗如同蒸腾的雾气氤氲在上好的白玉瓷上,清透而光亮,就跪在原雄的不远处。

原雄神情愉悦,他自信,只要自己开口,大端皇帝就会将她赐给自己。

届时,他一定要妙常后悔曾经的决定,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随手可触的地方。

然后,永永远远地雌伏在他身旁。

想到这儿,原雄眼中的得意之味愈发浓重。

此次寿宴之行,他未曾想过会有如此意外之喜。

为质以来,原雄的心情难得好上数分,“大端多出美人,本王今日也总算见识到了。”

他在等着大端皇帝接话。

妥曜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见脸上神情莫测,竟直站起身来,向下走去。

妥曜口中道:“谢王子夸赞,朕今天也见到了如斯佳人。”

原雄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眼睁睁地见妥曜走到了妙常身前。

妙常也搞不清状况,不知皇上为何突然……

原雄像是想到什么,目呲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妥曜伸出手来,递到了妙常的眼前,“今日母后大寿,儿臣也要添件喜事。”

妙常看看他的手,猛地反应不过来。

原雄只觉天旋地转。

妥曜耐心十足的等着妙常反应。

在座众人瞠目结舌的望向高台。

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有如此热烈的时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妙常抬起双眸,见他温暖鼓励的眼神,头脑一热,便在众人面前将自己葱白的小手搭了上去。

妥曜扶她起身,宛若一对璧人。

原雄身子不禁后退半步。

妙常迷迷糊糊地,忘了自己脚上的伤,等到站起后,身上的重量都加注在脚上面,不由痛呼一声,身子向前倒去。

妥曜长臂一捞,妙常便直入他怀中,避免摔倒在地。

妙常感受到妥曜胸膛到震动,只听他道:“小心些。”

妙常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稳身子。

“皇上喜欢此女?”

“儿臣欲留她在身边。”妥曜将妙常的手握紧在自己手中,掌心微微冒汗。

这一切看似轻描淡写,确是二人两生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既然皇上满意,哀家也不会阻挠。”

妥曜微微一笑,他本就没有过问她的意思。

“着封妙常为选侍,入住揽月阁。”

妙常徐徐低下身子,“妾领旨谢恩。”

原雄狠狠闭上双眼。

霎时间,星移斗转。

揽月阁……揽月。

原雄心内大恸。

“皇上,这不符合规矩。”贤妃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说罢,她第一次将眼神转向丽妃,希望她能同仇敌忾,帮腔一二。

丽妃热闹看得正开心,哪里想蹚这趟浑水,于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装鹌鹑。

妥曜面容不变,沉眉扫了贤妃一眼。

贤妃心下发紧,才意识到此时场合,“皇上,按规矩,就是宫女晋封也应从御女封起。”

歌姬更是只能做皇帝的暖床宫女,不应有名分地位。

原雄心里忽又生出些希望来,“大端礼仪之国……”

“朕已下令,贤妃!”

贤妃听到这话,强压住心下的酸意,苦涩开口,“妾知错了,请皇上原谅。”

旋即,她又转向孝慧太后,“妾身言行无状,太后娘娘勿怪。”

谢太后打起太极,“你也是一时着急,快快坐下吧。”

此时,早有机灵的内侍走到妙常身边,“选侍主子的座位都按规矩摆好了,请主子跟奴过去吧。”

妙常跟着走出两步,回首看了妥曜一眼,妥曜眉眼柔和,妙常心下安定,由两个宫女搀扶着走了。

妙常路过原雄身边,脚步微顿,压下冗杂的思绪。

互不相识,对谁都好。

他为质,她为奴,本就不该再纠缠。

随后,妙常压下眼中湿意,目不斜视,从原雄身边路过。

原雄闻到她淡淡的幽香萦绕鼻尖,随着她的远离,很快消失不见。

原雄酒杯早已握碎,手掩埋在宽大的袖袍中颤抖,尖利的瓷片扎进血肉里,可他还是无甚知觉。

今日之辱,必当百倍奉还。

“北夷王子,说来朕还要感谢你,你不恭喜朕吗?”妥曜眼尖的看见地下滴落的点点血迹,心下怒火增生。

他决不允许别人将妙常看在眼里。

“恭喜皇上,喜得佳人。”原雄笑得扭曲勉强。

妥曜故作不知,“怎么,王子也有看中的人吗?”

原雄面色恢复如常,如果不是那双还残有阴霾的眼睛……

“臣的确有想要的人。”

妥曜抬眉,“哦?是谁?”

原雄下巴一扬,“是那位姑娘。”

妥曜目光随之望去,却神色一凝。

刚才只顾着妙常,却没注意到,颜女居然也在列中。

妥曜本想让她籍籍无名度过此生,就算此女十分不出息,他也不能任由她跟北夷人走。

否则,颜相地下难安。

妥曜沉吟片刻,正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未曾料想,清菡竟突然扣头道:“奴对王子一见钟情,请皇上成全。”

妥曜心下一沉,“可想好了?当真自请离去?”

“奴想好了,此生跟着王子。”

妥曜恨铁不成钢,未想到颜女竟如此冥顽不灵,“你走了,朕也就不管你了。”

“奴绝不后悔。”清菡斩钉截铁道。

“好,传朕口谕,歌姬清菡封为北夷王子庶妃,从此以后安守本分,谨慎言行。”

“妾谢皇上恩典。”

妥曜接连分封了两人,不出意外这将成为接下来宫中最火热的话题。

清菡很快被安排到原雄的身后坐着。

很快,这一场寿宴在各怀心思中结束了。

皇上旨意下的突然,揽月阁常年未曾住人,还需尚工局好好休整,妙常便暂居在御女初选的秀仁宫中。

妙常的脚当晚回去便肿成了个青紫馒头,动弹不得。

妥曜得闲过来看她,见她右脚快有左脚的两倍大,如同充了气一般,十分心疼,“这踩的真够实的。”

妙常不想让妥曜看到自己肿同馒头的左脚,趁他不注意,偷偷用锦被将左脚盖住,“御医说不妨碍,得先将脚面上的血淤挤出来,养半个月就成。”

妥曜心下不痛快,未免带了些在脸上,“伺候的人尽心吗?”

妙常赶紧点头,“含霜和映月很好,妾满意极了。”

映月的嗓子倒了,不能再唱戏,无立身之本,妙常便带她离了教坊。

左右留在那里也是收人磋磨,还不如一搏来挣个前程。

“今天的戏很好,以后只给朕一个人唱吧……”妥曜将妙常的手贴进自己面部,“好不好?”

妙常最受不得他这样,自然满口答应。

却说原雄带回清菡回到行馆。

当侍从将门关上的刹那,原雄抬掌掀翻了屋正中央的圆桌,桌上的茶壶瓷碗卡擦一下碎了满地,他生生吐出一句话,“大端曜帝,你好,你很好!”

清菡跟在他身后,本是十分雀跃,此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瑟缩身子,心凉了半截。

原雄猛地回头,在宫中锻炼出的反应,使得清菡一下跪在地上,“讲!”

“把你们进宫的事给本王一字不落地讲清楚。”

“讲!”

清菡收起所有旖旎心思,回忆起过往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