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旧账楚凝瑛想了不是一日两日了,早些时候她就让九爷用自己的办法把这些年属于原身娘亲所有铺子内的流水尽数收到,更是让人做了一笔帐。
不仅如此,她更是让榕姨找出了当年原身母亲出嫁之时的嫁妆礼单,这上面的每一样物件,缺一样便按照现在的市价补,少一文钱都不行。
连翘将这些年的账册出嫁礼单以及总数单子交到楚魏国手上的时候,一边挨了一巴掌的江氏整张脸都在发青。
这上面的每一笔她都非常清楚,这笔嫁妆十分丰厚,她一直将这些东西当作自己的体己,现如今楚凝瑛这做法是要把自己这么多年攒下的银钱全都掏的干净!
“看好了上面的每一笔数字,我给父亲与夫人两个时辰的时间,将这些东西尽数的带到我面前,这里头要是少了一个铜板或者一样器物,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楚魏国将自己的仕途看作比自己性命都重要,楚琼华对于太子妃的算计已经让天子震怒,若楚家的“九王妃”再出事……
不说这楚家上上下下的性命如何,光是楚魏国这乌纱帽便是第一个不保,这大半辈子的老脸就真的是丢干净了!
楚魏国这些年官职越升越高,手下门客络绎不绝,手中攒下的银钱也算殷实,一听楚凝瑛有此要求,自然是让江氏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往这儿搬。
可江氏这会哪里舍得,楚凝瑛从前懦弱可欺,她早打算这将这笔银子留着给女儿出嫁往后为其后位上下打点所用,可谁承想……
“老爷……
“夫人拿不出来这笔银子,莫不是全都贴补到娘家身上了……”
“也是,夫人的母家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出身,其身不正自然给不得夫人好的,给不了二妹妹好的……”
江氏是个什么人,楚凝瑛最清楚不过,那就是真真正正的铁公鸡一毛不拔,银子进了她的口,想要让她再吐出来就难了。
可今儿个楚魏国这脖子上高悬着一把利刃,这些个原身母亲留下的东西,江氏吐也要吐,不吐也要吐。
一句其身不正让江氏的脸色白了三分,咬牙切齿的江氏紧紧的盯着那扇半开的窗棂,只恨不能这会把楚凝瑛揪出来痛痛快快的打一顿。
楚魏国将手中的清单全都交给了江氏,让她找人以最快的速度把亲自地契嫁妆全都拿出来。
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楚凝瑛端坐在炭炉一边烤着火,不紧不慢,就等着江氏的动作。
楚凝瑛别有用意的一句话,让从不涉足内院钱财的楚魏国也想知道自己原配妻子所留下的那些银子是否还在。
他和江氏早已离心,恩爱夫妻不过是表象而已,楚凝瑛的一句话给楚魏国敲了一记警钟。
而江氏看着楚魏国那双狐疑的眼,最终带人将那单子账册上的每一笔数尽数的拿出……
看着那一箱箱的物品以及金银送进这个风吹就倒的小院时,江氏怒火中烧,哪怕身上穿着依旧湿漉漉的衣衫,她都没觉得有多冷。
“都在这儿,一笔都没少你的,我江家虽说只是五品,可出嫁时的嫁妆却也没笔你那生母……”
“夫人母家也不容易,夫人嫁过来时,母家就是五品,时至今日您的母家还是五品,夫人母家的那些兄弟都是人才!”
江氏心中不服,看着那一笔丰厚的嫁妆,只觉得心头让人狠狠的剜了一块肉,咬牙切齿的想说自己当初也是带着自己的嫁妆进门。
原是不想叫楚凝瑛看自己的笑话,却没想,楚凝瑛这一句话,再一次的把她给堵死了!
楚凝瑛打开了原本紧闭的门,这会手捧紫铜莲花雕花手炉,拢紧着身上的斗篷,似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一般站在她的面前,笑看着她此时此刻狼狈的模样。
“那就祝九王爷日后飞黄腾达,九王妃也能够跟着平步青云才好……”气到极致的江氏咬着牙对着门口那儿好似胜利者一般的楚凝瑛。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夫人还是别说了,王爷是皇子,再升……”
楚凝瑛话说一半留一半,而后看着站在江氏身旁神色不渝的楚魏国“夫妻本是一体,父亲可别再让谁觉得,您对主上亦或者储君之位太过感兴趣……”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果不其然,楚凝瑛这意有所指的话一出,楚魏国已然了解其话中的意思,对着江氏厉声呵斥!
楚凝瑛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笑看着江氏不甘的噤声,楚凝瑛只向楚魏国微微欠身,而后一笑。
“请父亲放心,明日册封使来,我一定沐浴熏香,跪接圣旨,决不让您丢了任何颜面!”
得了楚凝瑛这话说完的保证,楚魏国这才满意的带着人离开。
站在这夹风带雪的屋檐下,楚凝瑛看着院子里堆砌的成箱金银,勾唇一笑,心中只道明日一定会让楚魏国和江氏有个难忘的一天…… “贱货!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够可以的!”
杯盏碎裂的声音在这大雪天中自正院的传出,江氏暴跳如雷,紧咬的齿根已然咬到生疼。
她算是明白了,楚凝瑛从前装出的软弱可欺都是骗人的,她就等着像今日一般一飞冲天时给自己来这么一击,简直可恶。
“母亲,我听说……”
“别多说,她就算是做了九王妃又能够如何,九王爷已然恨上了我们家,她嫁过去未必好受!”
“那些银子给了她也好,她出嫁别想从我这儿掏一分钱出去,你只管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嫁娘,日后等太子登基,她照样要对着你卑躬屈膝。”
楚凝瑛今日一战惊人,自然传遍了整个后院,楚琼华一路上听着下人们嚼舌,一路风风火火的来到自己母亲的院子想问个究竟,再去找楚凝瑛算账。
只是话未说完,就让江氏给拦了,这一桩事情到此为止,不可以再多生事端。
楚凝瑛如今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由她们欺凌的人,现如今她的手里握着一张王牌。
江氏劝说了女儿再莫行动,只让她好生回去准备明日接旨,并且叮嘱她把自己给她熬的那些坐胎药喝了。
若天可见怜,让其在进门之后怀有太子骨肉,那她就算是侧妃也能够和安家那位太子正妃平起平坐。
忍一时之气待看来日,一切尚且言之过早!
楚凝瑛以为自己成为了一个九王妃就是飞上了枝头做凤凰,这府中上下也就楚凝瑛稀罕这九王妃的位置,其他人谁稀罕!
楚琼华不甘不愿的听从了江氏的吩咐回到了自己的小苑,心中满是不忿,楚家大院之中如今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看似平静的表现下,却是暗潮汹涌。
翌日清晨,大雪已停,积雪将屋棱瓦檐尽数覆盖,房檐之上垂挂的冰凌晶莹通透,别有一番景色。
楚凝瑛天未亮时便已起身,楚魏国身边的管事带着热水与新衣来此,更带来了两个梳妆的嬷嬷。
楚凝瑛乖觉的沐浴净身,新制的品月色苏绣梅花纹袄裙穿于身上,不是量体裁衣的衣裳腰身处宽松了些,倒也无碍。
两位嬷嬷亲自为楚凝瑛上妆,梳垂鬟分髾髻,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使其自然垂下,多了俏丽动人。
发髻两侧一对通透的碧玉簪簪于其中,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当真气质出众。
出门时,两位嬷嬷将织锦兔毛领斗篷,楚凝瑛将榕姨与连翘放在了小院子里看家,自己跟着两位嬷嬷来到了前院。
前院的大厅之中此刻已然堆满了人,一身朝服的楚魏国站在众人之前翘首期盼着着册封使的到来,楚凝瑛出现后微微欠身算是与楚魏国请了安。
比起楚凝瑛身上这一身素净的衣裙,一旁的楚琼华一身朱色湘绣灵仙竹平金团寿纹袄裙可算瞩目。
如墨的青丝梳十字髻,发髻之上摇曳晃动的金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恨不能将人晃花了眼。
楚琼华以自己华贵的衣衫与体面的首饰衬托着楚凝瑛的穷酸,她母亲说的不错,九王正妃又能够如何,说到底只是个臣妇!
在楚琼华鄙夷的神色里,喧天的响锣鸣鼓在府外响起,册封使带着手中明晃晃的圣旨来到府邸之中。
众人齐齐下跪,听完旨意之后楚凝瑛叩谢圣恩,楚魏国将册封使迎进了门,以最好的茶点招待十分殷勤。
“公公是皇上身边最受倚重的人吗?”
静默声中,楚凝瑛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让楚魏国脸上的陪笑换成了另一种模样,微蹙的眉头紧盯着楚凝瑛,不知她意欲何为。
“不知九王妃有何吩咐?”
内务府总管李成乃是当今皇帝身边最倚重的太监,早在来前他便把这楚家两个女儿的情况打听清楚,现如今他脸上堆起笑容,很是客气的说道。
“小女院子里堆着生母留下的嫁妆,想着这些都是我生母留下的,日后出嫁必然带走。”
“可这也并不归我出嫁所及的嫁妆所有,便想请公公为我奔走一趟,将我生母留下的嫁妆先行送往九王爷府上,待出嫁之时,父亲与夫人必然会在为我再做准备!”
楚凝瑛美眸轻扬,不卑不亢的楚楚出声,话音虽轻,可这一句话便是把在一瞬间给在场的楚魏国与江氏一记重击。
昨日楚凝瑛要回原配嫁妆,楚魏国与江氏心里都是一样的打算,将这些东西充作楚凝瑛日后出嫁的嫁妆便算了,反正九王得罪亦是得罪了,不若将太子那儿的关系修补好才是最真,却不想楚凝瑛竟然会来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