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大家在工地上折腾了半宿,回到营地的时候,亥时已经快过了。扶苏即刻写了奏折,命传信的士兵连夜骑快马奔往咸阳。
大家简单的用了些晚饭,便准备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明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话也少了起来。
吃过饭,洛长歌像往常一样进了厨房,帮着五婶一起收拾碗筷。她的双手刚刚浸入洗碗的水中,手心上立刻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洛长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忙把手从水中拿出来,朝着手心里看去。只见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好几个大血泡,有的已经破了皮,露出了血肉,两只手看起来惨兮兮的。
她突然就想起来了,这大概是下午拿着镐头挖地的时候磨伤的,当时情况紧急,完全顾不得疼痛,现在闲下来才发现。
洛长歌在现代的时候从来没干过什么粗活累活,这双手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弹琴,到了大秦之后也是一样。今天下午应该是第一次用农具干活。刚才在工地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先是拿着镐头挖了半天地,后来又光顾着救治伤员了,到最后的时候,居然忘了给自己的手上涂些药膏。
她把手放在衣袖上蹭了蹭,想把水擦干净,却不小心又碰破了一个血泡,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自从知道洛长歌每天都要帮五婶洗碗之后,鹿之野每次从扶苏那里出来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都要习惯性的朝着厨房门口看一眼,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今天的洛长歌看起来有些异样,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洗碗,而是看着自己的手心不知道在干什么。鹿之野有点担心,脚下不由得转了个方向,朝着厨房走去。
“长歌,怎么了?”
鹿之野走上前,拉起洛长歌的双手。结果一下子碰到了她的伤口,鹿之野的力气又大,随着他的动作,洛长歌的手心上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
鹿之野心中一阵紧张,看到她手上的伤口时,就更紧张了,忙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洛长歌小心的抽回手,蹙着眉头说道:“没什么,下午在工地上不小心弄伤的,一会儿回去抹些药膏就好了。”
她怕被鹿之野笑话,故意没有说怎么弄伤的。
鹿之野在工地上看惯了民夫们干活的手,现在看到洛长歌手上的血泡,再想想下午看到她时候的情景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捧起她的手,一边轻轻朝着手心呵气,一边说道:“嗯,只不过,下次不要再拿镐头了,那个东西挺重的,你用起来不方便。”说完坏笑着看了她一眼。
洛长歌一下子脸红到了脖颈。
鹿之野环过她的肩,朝着厨房外走去:“走,我帮你敷药去。”
洛长歌红着脸,由着他拥着自己出了门。
洛长歌的房间一直备有药箱,为的就是这种“不时之需”的时候。她的手现在不方便,于是将药箱的地点告诉了鹿之野,让他帮忙把药箱搬过来放在桌上。
鹿之野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盛着药膏的小罐子放在桌上,又拉过洛长歌的手,说道:“你忍着点啊,可能有点疼。”说完,他用一个小竹片从罐子里挖出些药膏,小心翼翼的在她的伤口上擦拭。
这种伺候人的活,鹿之野还是第一次做。他的动作看上去有些笨拙,但神情却很认真,仿佛擦拭的是他的家传玉佩一样。
洛长歌感受着手心上传来的凉凉的触感,看着鹿之野认真的脸,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从外面传进来,桌上的油灯时不时的摇晃一下它的火苗,鹿之野就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洛长歌却觉得此刻十分美好,她奢侈的想着,若是时间能够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这个场景,让洛长歌有些突如其来的少女心。她看着鹿之野的脸,很久都不想移开目光。
鹿之野涂好了药膏,又拉过了她另一只手开始涂抹,突然头也没抬的说道:“看够了没?”
洛长歌正沉浸在自己的少女心里,结果鹿之野一句话就打破了此时的意境。洛长歌慌忙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她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又听得鹿之野说道:“看就看吧,反正眼睛长在你身上,我有什么办法。”他抬起头,冲洛长歌展开一个迷死人的坏笑,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事情,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贪图我的美色……”
话还没说完,恼羞成怒的洛长歌就伸出脚去踢在了他的膝盖上,鹿之野痛呼一声,连忙住了口。
鹿之野把她的两只手都敷上了药膏,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卷布条,轻轻的将她的伤口缠起来。
洛长歌看着缠好布条的一只手,发现自己这样有点像木乃伊,手也厚的像熊掌。好在鹿之野并没有将手指裹进去,只裹了手心,这样,她还能做些基本的穿衣服、吃饭的动作,接下来的几天里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还是觉得这样有些大惊小怪了,洛长歌说道:“你给我裹这么多层干什么?明天还要做事情呢,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伤,不至于裹成这样吧。”
“当然至于了,这样你明天就可以不用去工地了。”鹿之野将她的另外一只手裹好,又将布条打了个结,说道:“建长城的材料被做了手脚,工地上现在随时随地都有危险,而我不希望你有危险。”
刚刚用一句话就破坏了气氛,现在却又突然深情起来,洛长歌对这个时而玩笑时而正经的男朋友真的有点招架不来。
想起今天的经历,洛长歌有些担忧,如果那些材料真的在咸阳就被人动过手脚,那十有八九是赵高他们所为。边关都已经是这样了,咸阳更不必说,那边现在肯定是他们在一手遮天了。她看了看鹿之野,眼神里闪动着不安:“不知道那些人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
鹿之野将小药罐盖好盖子,放回药箱,又将药箱的盖子盖好,说道:“不管他们什么目的,见招拆招就好。”
洛长歌的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一些。
稍稍停顿了一下,鹿之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只要有你在,我便安心。”
话虽然是早就说过的,但两次的情况不同,说出之后的效果也不同。洛长歌靠在鹿之野的怀里,抱住他的腰,脸上不安的神情消失了许多。半晌后,她仰起头看着他,说了一句鹿之野完全不懂的话:“Ditto。”
鹿之野一愣:“什么?”
洛长歌轻轻的一笑,解释道:“这是我们家乡那边的一句外来语。”
鹿之野想了想,然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突然又反应过来,问道:“‘外来语’是什么语言?”
洛长歌解释道:“就是说,这句话并不是我们家乡当地的方言,而是从其他地方传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啊,听起来这么怪……不会是匈奴语吧?”鹿之野好像明白了,又问道:“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洛长歌绯红着脸,说道:“就是‘我也是’的意思。”
鹿之野心里一暖,这姑娘还真会制造些小惊喜。
不过这句话也让鹿之野想起了洛长歌的家乡长安,不由觉得有些费解:“长安……好像真的挺特别的啊。”
洛长歌得意的笑道:“那当然了。”
鹿之野紧了紧手臂,将怀里的人儿抱的更紧了些,笑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大秦语’呢?故意说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是要考我吗?”
洛长歌笑了笑,又仰起头,看着鹿之野说道:“没有没有,你这么博学,我就算想考也难不倒你啊。”
鹿之野稍稍低下头,她弯弯的笑眼近在咫尺,她的发香不时飘进鼻孔,她的身子正软软的靠在自己的怀里,这些都让鹿之野有些情不自禁。他不由得低下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
洛长歌不由得害羞的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不方便使力,只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轻轻的环着他的腰。感受着后背上他的手传来的温度,洛长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力气像是被他抽走了一般。
这些天的事情会很多,而且今天本来时间就已经有些晚了,鹿之野本打算浅尝辄止,放她好好休息的,结果却是情难自禁。他一只手控住她的后脑勺,不断深入的吻着他,另一只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又向上抚上了她的后背,用力收紧了手臂,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怀里一样。
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半晌后,鹿之野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轻声说道:“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就不用去工地了,我帮你跟公子说一声。”因为刚才的那个长吻,他的嗓音有些低沉的沙哑。
洛长歌大脑有些混沌,她红着脸微微的喘着气,冲着鹿之野点了点头。
鹿之野不舍的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拉开门迈进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