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罗仙姑愤恨的甩开麻爷的手走出了房间。
麻爷劝不住,看起来有点为难,就让六哥和山伢子追上去看着她。我猜估计他们吵了一架,还跟我有点关系。
我艰难的坐起来,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
麻爷走过来,问:“醒了?你的蛊已经解了。”
我点点头说:“麻爷的大恩,我记着。”
他忽然掏出一支枪顶着我的脑门,冷冰冰的触感让我猝不及防。
“麻爷要杀我,何必给我解蛊?”
麻爷笑笑说:“蛊不受控制了,你的性命就危在旦夕,我哪里还有时间从你嘴里问出话来?”
原来如此。看来,宋沐寰最后那句话让他感兴趣了,我想我免不了要动点心思。但是我并不觉得他会真的杀我,或者严刑逼供,不然也不会让我住这里,虽然找个牢房关一关不是更能动摇我的情绪吗?
“麻爷想知道什么?”我问。
“沙银龙说的话是真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天,罗仙姑给你拔蛊虫,你对着那阵怪风念的什么咒?”麻爷严厉的问。
我深吸口气,说:“他说的没错。我是门引居士,眼通两道,能分阴阳,也就是江湖人称的孟婆。”
麻爷皱了皱眉头,忽然收起了手枪,在一边坐了下来。看来这些跑江湖的对这个职业并不陌生。
“你走遍各地,是为了降魔卫道吗?是接受别人的委托,还是效力什么组织?或者你就是闲着X疼,要耍一套救世主的花枪呢?”
他言语里有些轻蔑,我却忽然有了自救之法。
我却说:“都不是。”
他扬着下巴说:“哦?那你是沙银龙的女人?”
我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忙说:“那您可误会了。我现在跟您一样想弄死他,而且我并不效力也不服务任何人,我有正常的生活和工作,这孟婆并不是我的主业。这样跟您说吧,麻爷,我这次来是来调查云天寨的,跟宋沐寰也就是合作关系。”
“你调查云天寨?”
我脑子一转,当然要这样说:“是的。您应该知道吧?云天寨有个傀儡师组织,他们用制蛊术养魔,草菅人命,然后牟利!”
麻爷却显得很诧异,皱紧了眉头沉默了很久。他的反应我有点意外,我以为他和云天寨斗了这么久,应该知己知彼早就胸有成竹了,可为什么会像是第一次知道一样的反应?
麻爷终于说:“这个我从未听说。”
什么?
我坐直了身体,有点激动:“可是,你们不是死对头吗?他们家有什么名堂不是应该知道的吗?”
麻爷却说:“以前是斗得厉害,可是元三爷死了之后,王琴这个女人经营不善,现在的云天寨早就是空壳子徒有其表,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了。云天寨默守陈规,不思进取,还想着靠些老掉牙的古术过日子,现在什么时代了,早没有那一套了。”
“可是,他们操纵傀儡师利用人类的弱点谋取暴利啊!”
麻爷说:“她要有这个脑子,也不至于欠下巨债,无力偿还了。”
我现在一团乱,又问:“可是我看见了,在云天寨,一个穿着红道袍的人,带着魔,往村外走……那不是吗?”
麻爷笑了,恍然大悟说:“你说的,是赶尸匠人吧。”
“赶尸!”
麻爷对我说的话,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对于赶尸的这个职业,我跟所有人认知一样。原来,这云天寨的赶尸匠人,竟然是用阴魔附在尸身上,再带着尸身回到家人身边的。也正如麻爷所说,在现在这个年代,交通与通讯都便利,赶尸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挣钱了。所以,他们主要针对的都是极穷的家庭,和罹难死亡的人,比如尸沉河底,比如坠落山崖,人力还不能达到的地方,也就是阴魔能施展了。
“赶尸匠人……”虽说他们并没干什么坏事,但是操纵阴魔就是不对的。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该与活人有牵扯。
再回过头来想,这云天寨的祖先与黑苗人有牵扯,懂得养魔与操纵魔的黑巫术,而那傀儡师亦是用养蛊术养魔,很难说这两者之间没有牵扯。
“麻爷,您知道云天寨没有分部,或者迁出去的一支?”
麻爷有点疑惑,起身思索了一会,才说:“你这样说,我倒是很小的时候,听我爷爷讲过一个事。也算不上是分家,倒是应该说是背叛。”
麻爷说,在抗日年代,尤其是淞沪会战之后,水龙寨和云天寨是唯一一段时期不再内斗,摒弃前嫌全部参军抗日,还参加过常德会战和湘西会战,都是有血有肉血性汉子为国捐躯的也是少数。不过,那期间却出过那么一个叛贼。
此人名叫唐士基,是云天寨的祭祀巫师,专攻养蛊之术,名声很大,算得上是湘西第一巫蛊师。在七七事变后,他的本事被鬼子看中给抓了去,想让他为他们效力。听说是吃了点苦头,家人也让鬼子带走了,之后经历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再也没回来。
但是,有进城做买卖的人看到,他坐着鬼子的小汽车进出各大豪奢场所,老婆孩子也穿金戴银的,显然是折了腰,成了汉奸。
云天寨的人知道这人极是危险,如果用他的蛊毒之术帮助鬼子,那么将给抗日带来巨大的灾难,会有无数的人因他而丧生。
当时云天寨的寨主王锦发,写了一封飞鸽传书给当时的水龙寨寨主麻天海,二人相约凤凰会面。那日,二人终于舍下心房,各自用刀剜肉,歃血盟誓,要摒弃千年怨恨,共同杀敌保家。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合两家高手,除掉那唐士基!
听麻爷说到这里,我真是热血沸腾,感叹他们都是血性的铁汉子!
“除掉了吗?”
麻爷说:“很难啊,前前后后花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也损失了十来个兄弟。最后他的大徒弟挺身而出,假借投奔师傅的名号潜入他的身边,博取信任后毒杀了他,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他的大徒弟因为欺师灭祖违背了拜师时候的誓言,终于没能过了自己良心这一关,自杀了。”
“为了民族大义,舍弃了欺师灭祖的小义,其实也不该有道德包袱的。”我有些惋惜。
麻爷却不这么认为:“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管自己的师傅和父亲做了天大的恶事,也永远会背上欺师灭祖的罪恶感。”
麻爷说,他水龙寨都有分支出去的,或者搬迁退出的,但是这么多年,从未听说云天寨有过一个叛逆,即便是如今这样的经营状况,也依然很团结,这是他唯一佩服王家人的。唐士基是唯一一个。
“对了,唐士基不是又后代吗?”
麻爷摇摇头:“唐士基死了,他的婆娘孩子对鬼子还有用吗?”
是啊。那群畜生不会留着没用的人。我实在想不通了,但是直觉这事与傀儡师的事有关联,我忽然很想跟那位琴姐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