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爷四人在衙门里关的这两天，小姑姑在家给没惹上官司的几人凑合做了饭，她和小叔子早就听到村里人的风言风语，后来更有衙门的告示，吓得压根就没敢出莫家老宅的大门，更别说去看公审。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起来，莫阿爷等人畏怕着乡亲骂，对于被林捕头拿走送给莫老二家的那一吊钱都保持了沉默，准备等过了风头再去找莫老二家讨回来。

九口人围着饭桌沉默地吃完了早饭，小姑姑照旧去洗碗，其余人都各自回房，等小姑姑收拾好东西，路过院子也准备回屋时，余光瞥见一个矮个儿的女人扒着大门，正向里张望。

“你找谁？”小姑姑停下脚直接朝着门口问道。“哎呦，闺女啊，”门口的女人看见小姑姑，显得一副很亲热的样子，自顾自推门就进了院子，边往里进还边招呼身后躲着不肯出来的男人，“妞儿，我是你大庆姨，你小时候我和你大庆叔还抱过你呢！我们

找你阿爹阿娘有点事儿！”

小姑姑打量了这俩浑身到处打着补丁，愁云满面的夫妇俩，没说什么亲热的客气话，直接向里头喊了莫阿爷和莫阿婆就回屋了。

不比小姑姑的冷脸相待，莫阿爷和莫阿婆一看大庆夫妇也是亲热得很，上去又是抓着手握，又是拥抱，嘴里还一句句的亲家直叫。原来这大庆夫妇两人祖上和莫阿爷祖上是世交，莫阿爷的阿爹在世时两家日子还过得可以，当时莫阿婆怀小叔叔的时候两家人打过照面，正好那时候大庆姨也怀着胎，两家干脆指腹为婚，约定好了要是一

男一女就做亲家。

这莫阿爷的阿爹死后，大庆叔的阿爹阿娘没多久也去了，两家人因为不住在一个村子里，关系也就疏远了，但婚约的事儿两家都还没忘。大庆夫妇眼瞧着自家闺女也大了，秋收也到了，莫家却还没有动静，他家作为女方家里，也不好上赶着去问这事儿，就打算过年借着走亲戚的名义来打听打听莫家是怎么个意思，没成想还没到过年，这莫

老二状告莫阿爷和莫老大的事儿就传遍了十里八村，大庆夫妇俩人连夜一合计，且不说莫家现在名声怎样，这种人家，自己亲儿子都祸害成这样，还能让闺女嫁？

俩人赶紧今天就过来说说，把闺女的亲早退早安心。

之前因为小姑姑闹着定亲，莫阿婆和莫阿爷也商量过小叔子的婚事，这门娃娃亲俩人确实没忘，但是却没有什么承认的心思。当初两家定亲的时候，日子不说特别好，最起码吃得饱饭，如今他家过得这样紧巴，大庆家比他家还要紧巴！嫌贫爱富的莫阿爷和莫阿婆就都不想让小叔子娶大庆的闺女过门，不然不就是娶了个往娘家偷

钱粮的贼了么？

但这衙门的官司一打，莫阿爷和莫阿婆也心知肚明他家的名声在外头肯定被那帮歪嘴烂舌的村名骂得不成样子，今天这大庆夫妇来，十有八九就是来退亲的。这时候莫阿婆和莫阿爷心思可又换了个样，他家在青柳村是难找到好人家了，说不定连说媒的人都难再有，哪能松口这门娃娃亲？就算松口，也要让大庆家吐出点钱来赔偿！这样说不定还能给小叔子买个

儿媳妇回来！

赶忙把大庆夫妇请进屋，莫阿婆给俩人倒了水，丝毫没有叫小叔子出来的意思，只和莫阿爷满脸堆笑地陪着俩人闲扯，张口不提孩子的亲事。两家人都是面上假笑得和见着八辈子的亲人一般，心里其实都不停地打算盘，大庆嫂本来以为暗示几句，莫家能主动把婚事找个理由作罢，两家都抹得开面子，不成想她暗示了几句，全被莫阿婆也打太极

岔开了，她借着喝水的功夫脚踢了一下大庆叔，俩人赶紧对了个眼色。

“咳，莫大姐啊，其实我和媳妇儿今天来吧，是想说说咱俩家孩子的婚事。”大庆叔面露愁容道。

果然是奔着毁亲来的，莫阿婆心道，却只装不知道，面上笑得欣喜，语气轻快说：“亲家莫不是也是想让这俩孩子今儿过年成亲？”

莫阿爷也帮腔作势，一向板着的脸也笑得和朵花儿似的，好像有儿媳妇带着几万两黄金陪嫁似的，“这俩孩子年龄也够了，早点结婚，指不定过完年咱俩家就能报上孩子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庆叔被俩人双簧唱得说不出话，尴尬地笑笑。大庆嫂一看，这莫家是要咬死这门亲不松口，那她哪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脸色霎时就夹着轻蔑，语气强硬道：“话说到这儿，那我也不客气了，我俩今天来就是退亲的，原因我也不说了，给两家都留点儿

面子。”那莫阿婆横行这么多年，岂是好惹的？看大庆嫂是要来硬的，也不客气起来：“你说的这叫啥话？啥叫给两家留点面子？那俩孩子的亲，是当初你阿爹和我阿爹当着俩家人的面，指着咱俩的肚子定下来的！

怎么着，你不孝顺，让你家祖宗在地下不得安宁，还是我家的错了？”大庆嫂将桌子拍得直颤，指着莫阿婆就是破口大骂：“你家干的那些脏事，都闹到衙门去了！十里八村哪个不知道？这事儿要是摊我身上，我宁可一辈子躲在家里不见人，”说着大庆嫂拍了拍自己的脸，往

地上啐了一口，“丢人！”莫阿爷站起身冷笑道：“大庆嫂子，你还说十里八村的丢人，你家闺女定了亲又退，不嫌丢人啊？我把事儿放明面上和你说，这亲，是俩家长辈定的，你要是退，就给我家四吊钱算是赔礼，不给，你就准备

让闺女在家熬一辈子吧！”

“你！”大庆嫂脾气大，性子烈，登时被气得心口疼，捂着胸口呼呼直喘粗气说不出话，大庆叔赶紧拍着媳妇儿的背顺气，就怕她被气出个好歹。

“哼！”莫阿爷冷哼一声，把桌上倒水招呼俩人的碗一摞，塞给了莫阿婆，径直就往屋里去了，明摆着就是赶人的意思。看俩人都走了，大庆叔扶着大庆嫂出了莫家老宅门，气得对着大门柱猛踹了几脚，无可奈何和媳妇儿回家，再想办法逼着莫家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