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长的印象里,莫老二是个脾气顶牛,老实巴交,安分踏实的人。这么多年,莫家的一家人欺负莫老二,村长都有耳闻,前段时间还解决了分家一事。

分家时莫老二表现出的逆来顺受,让村长不想印象深刻都难。

报官的话从莫老二嘴里一出,村长差点儿以为自个儿听错了,他们庄稼人是能远公堂则远公堂,更别说把家事儿搬到公堂上去说,这在青柳村人心里那是最丢脸的事儿。

可就是这么一个分家都不说句反抗话的莫老二,此刻和村长说要分家。

看着莫老二坚定的眼神,村长点头说:“行!我替你写诉状!”

莫阿婆一听这话,刹时吓得魂飞天外,要上衙门,这还得了?

莫阿婆还不是最害怕上公堂的人,更害怕的是莫阿爷、莫老大和莫老大媳妇儿三人。

无论这次丢的那一亩粮食到底是不是莫老二偷的,上了衙门他们都不害怕,大不了最后查出不是莫老二偷的,他们还可以辩解说是误会。

可是上次那半亩粮食却是他们合伙栽赃的莫老二,这要是被衙门的官差查出来,那还得了?且不说三四辈子的脸都丢了,那牢饭估摸着也要吃了!

莫阿爷仗着自己年龄比村长还要大,对村长道:“村长,这是我莫家的家事,您不劝莫老二就罢了,怎么还助着他瞎胡闹?”村长也不和莫阿爷正面交手,指着莫老二说:“今天你们这家事,老头子我可是一句话没插嘴。我今儿管的是村里打架斗殴的是,莫阿爷,你今儿带着这一大家子来是想干啥?莫老二身上那伤又是咋回事?

莫阿婆插嘴说:“咋的,当阿爹阿娘的还不能教训教训自己儿子?”

“莫阿婆,您教训儿子,老头子我没意见,您最好再下手重点,那我老头子绝对不管。”村长道。

听这话莫阿婆愚蠢得不明所以,信以为真,问道:“您这话真假?”

呵呵冷笑一声,村长道:“我肯定不管!那还有我糟老头子管的份儿?留给衙门去管吧!”

一席话把莫阿婆气得指着村长你啊你啊地乱叫。捋捋垂到胸口的花白胡子,村长也不再理莫阿爷和莫阿婆两人,他对莫老二说:“莫老二,既然要告,那就赶紧的吧,叫你媳妇儿和闺女儿把你掺进屋,好好把前因后果和我说说,咱们今天就拿着诉状去告

!”

莫老二媳妇千恩万谢地请村长进了屋,又和莫大丫掺着莫老二进了门,留着讨粮不成反被告的九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进了屋,莫老二媳妇儿先翻了一瓶红花油给莫老二抹上,莫大丫飞奔着去村长家找大柱取来了纸笔,几人七嘴八舌地给村长从莫阿婆叫莫老二去帮工那天讲了起来。

日昳时分,村长写好了诉状,看着莫老二眼睛,又认真问了一遍:“莫老二,你果真要告?”

莫老二看看自己眼角哭红了的媳妇儿和两个乖巧的丫头,眼神坚定,说:“告!”

“好!”村长一拍大腿,对莫老二一家说:“你们一家人在家等我,我这就回家叫大柱拉车,咱们现在就去镇子上的衙门!”

村长把诉状叠叠揣在怀里,提脚就往自家走,蹲在莫老二家屋侧草丛里的莫二宝看村长走远了,兔子似的飞奔而去。

“怎么样?!”坐在莫家祖宅门口的莫阿婆和莫老大媳妇见留在莫老二家门口的莫二宝回来了,急切问道。

“诉状,诉状都写好了!”莫二宝一路跑来气都没喘一口,说完这句张嘴猛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村长现在肯定是让大柱去拉车,带莫大丫家上衙门去了!”

“啊!”莫老大媳妇一听,吓得脸色铁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衙门的大老爷一审,肯定得把她和莫老大合计的那点事都给审出来,她家也不是那些富贵人家,给衙门送银子走后门的办法也走不通,这么咋办啊!

莫老大和莫阿爷正坐在屋里的炕上犯难,一个赛着一个的眼脸色难看。

“爹,现在咋办?”莫老大垂头丧气道,这真是亏了粮食,还要连人都搭进去!“还能咋办!”莫阿爷深吸了一口旱烟,鼻孔里冒着弄弄的白雾,脸色凝重,紧紧盯着莫老大说:“老大,到了衙门,死也不能认那前半亩粮食是咱们做的局,不然咱家可就完了!衙门处罚事小,就怕这一认

,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咱们在这青柳村就呆不下去了!”

那边,大柱特地拉了两头驴,拉着莫老二一家四口连带他爹往衙门去了,一路上催着两头驴就没停过,未时三刻就到了镇上的衙门。

村长领着头,带着莫老二一家四口就敲了衙门口的鸣冤鼓,将诉状递上去后,在衙门大堂下跪着静待升堂。这绿萝镇衙门的父母官,姓陆名鑫,是大前年科举分到这里做官的正派读书人。绿萝镇治安良好,天下太平,一年半载都没啥人来鸣冤叫屈,陆鑫整日闲得发慌,只能看书习剑消磨日子,一看有村民来报

案,还有诉状,立刻来了精神,赶忙带了乌纱帽就升了堂。

陆鑫看完诉状,便对堂下跪着的几人道:“谁是莫老二?”

莫老二赶忙磕头,说:“回大老爷,草民就是莫老二。”

陆鑫端详了莫老二片刻,又问:“这诉状上写你并没有偷莫老大家的粮食,为何要仍一再忍让,甚至于将自家为数不多的粮食给莫老大带走?”

这莫老二看长相是个老实人,可这清官难断家务事,陆鑫也不能因为莫老二是原告方,就一昧偏心于他。

“那是因为莫老大一家上门再三闹事,还将我妻女打伤!”莫老二愤愤道。

陆鑫又看了看跪着的一个面容姣好,低眉顺眼的妇人和两个眉眼清秀,跪着一动不动的乖巧孩子,说:“那为什么当时不告,这一次才告?”

“那是因为……”莫老二眼底涌着怒气,把上衣掀开,哽咽道:“大老爷请看草民身上的伤!”莫老二展示着腹部青紫的鞋形淤青,又跪下对陆鑫道:“草民不仅肚子上有伤,膝盖也被草民的爹用铁锨打得很重,他们还威胁草民,要么将草民家的收成全数交出来,要么就要拿草民两个女儿的性命出气

!”“大胆!”陆鑫一听,将醒堂木狠狠一拍,对堂下站着的两排衙役道:“速速前往青柳村,将莫老大一家,并莫阿爷、莫阿婆两人带上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