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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出神,就听到白金氏说:“那你也不能在我们门口哭丧呀,这不是是咒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么……”

白三朝赶紧拉住老妻, 如果不阻止她,她肯定又会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大媳妇的爸爸出事了,她心情肯定不好, 这时候可不是教训她的时候。

白金氏被老伴这么一拉, 到嘴边的话生硬地变了个词儿:“你安的什么……你爸爸怎么了?”

冯秋兰在门外哽咽:“妈,求求你了, 我爸刚做了手术,医生说要要好好休养, 我哥那钱不够……”她的话没有说完, 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白金氏不说话了,她推了推老伴。这可是大事!大事一般都是他做主!

白三朝开口:“还缺多少?”

“三, 三百……”冯秋兰的声音非常急切,有些期盼,又有些担忧。

白曙的小床就在爷爷奶奶旁边。他听到了奶奶震惊得猛地吸了一口气的声音。可即使这样, 奶奶也没有说话, 而是等着爷爷的决定。

“现在太晚了, 你先回去休息, 这事我们早上再说。”白三朝的声音坚定。

“可是……”冯秋兰还想追问, 却被刚进院子的白启煌阻止了, 他拉住她的手, 压低声音说道:“大半夜的,你想把全家人都吵醒?岳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他那病急也急不来,爸都说了,有什么等天亮了再说!”他只不过是比她慢了一步进家,她就给他整出了这么一出!

也许是白启煌的劝阻有了效,冯秋兰没声了。白曙松了一口气,如果大伯娘刚才不依不饶非要弄到钱,那今晚大家都不用睡了!他看了身边不远处,睡得死死的白义一眼,满是同情,他那妈妈有些拎不清,可以料到他以后的生活肯定很“精彩”。

白曙听到屋内的窸窣声,赶紧装睡。果然,他感觉到了奶奶白金氏披着外套,往他的小床看了几眼,见他还在熟睡,这才压低声音骂了起来:“该死,老大媳妇是不是疯了?中风,我又不是没见过!就算天天去按摩针灸,可是大都中医院针灸一次才四毛,她一下开口要三百,她怎么不去抢,不去偷?”

白三朝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明天问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多。”中风偏瘫的确是一个大病,他以前见过,没那么容易治,只能慢慢调理!可是三百到底是太多了。

白金氏急了,“你不会真的考虑要给她吧?不行!我不答应!”

白三朝安抚道:“我没说给她。但是亲家出事了,老大家的也开口了,总是要给点一意思意思。”

白金氏听到这,放心了,但是还是要点明:“一下子拿出三百太打眼!况且借钱这事,只要一开先河,以后就麻烦了。亲戚朋友、街坊邻里谁没有点困难,他们如果知道我们家有钱,今天这个来借点,明天那个来借点,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现在提倡艰苦朴素,家里一改以前铺张的作风,都紧巴巴地过。就算大伙都心知肚明自家老大和老二的工资不少,可是在她的宣传下,他们也知道,老二夫妇为了要孩子,钱如流水一样花出去,老头和老三身体也不好,常年要吃补药,这花费也不少,剩下的钱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也是将将够的。如果那些人真的知道白家能一下子能拿出三百块钱,那以前她扮穷扮苦事情就瞒不住了!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谁家老人出门,孩子都会托给其他人帮忙照看;谁家炒菜没油盐了,会上邻居家借一借;谁家有了困难,街坊邻居会组织大家捐一捐……谁家有钱,缺钱的时候,别人肯定会第一时间上门找你借!

白三朝也知道这道理,“你放心,我有分寸。睡吧。”他都四十多,快奔五的人了,自然知道“枪打出头鸟”这句话。现在华国刚成立,局势还不明朗,老百姓刚翻身自己当家做主主,这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根本没法预料!还是低调点好。

白三朝之所以能在乱世中存活了下来,还娶妻生子了,就是因为他这样的低调、不爱出头的性子。即使现在和平了,他也还秉持以前的理念。

白曙不由得笑了,他还小,终日在家中,无法出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但是他为自己有这样明智的爷爷和奶奶,感到庆幸。新政权的建立之初,政策没定下来,变数太大,还是泯然众人最好!这一辈子,或许只要紧跟爷爷奶奶,他就能吃好、玩好,无忧无虑了!

迷迷糊糊中,白曙满足地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是被饿醒的。

“乖孙,你醒啦!今天你醒得比平时晚呀!”白金氏站在白曙的小床旁边,见他一醒,立刻跟他说话。她总觉得,他能听得懂她的话。毕竟是神仙转世,跟其他孩子就是不一样!一想到这,她想起了老大家的小四。啧,比乖孙大一个月,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哭了、尿了!连乖孙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以后肯定跟他爸一样,是个蠢的!

白曙转头四处看了看,没看到白义。白金氏以为乖孙饿了,帮把他抱起来。

“乖孙,你等等,奶奶看一看,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尿出来呀?”

白曙想要挣扎,太羞耻了。可是他人小力气也小,很快就被白金氏伸手进去摸了摸。

“干的!乖孙就是聪明!”

白金氏轻车熟路地扒下白曙的裤子,从床底拿出一个搪瓷做的夜壶,放在白曙面前,兜他尿。

虽然每天都来这么一出,但是白曙每次都还会有些不习惯。

等白曙尿了之后,白金氏用放在四足莲花头面盆架上的温水给他搽脸、搽手。

白金氏的动作非常轻柔,白曙被伺候得很舒服。当所有的程序走完一遍之后,白曙清爽地躺在新换上的襁褓里,喝着温度适宜的牛奶。

“乖孙子,真的跟那些臭小子不一样!都没哭!”白三朝坐在床边,看老妻打理完小孙子之后,才心情愉悦地喝了一口茶,感叹道。以前,他们还能用佣人的时候,儿子女儿都是佣人照料的,佣人的动作比老妻的动作更加熟练、更加轻柔,可是即使那样,儿子和闺女每天早上还是必哭上那么一会儿。不像乖孙一样,就算老妻怎么摆弄他,他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有时甚至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怎么看,怎么讨喜。

“爸,妈!”

白曙还没喝完奶,大伯娘就出现了。白金氏忙把白曙的身子扶直。上次白曙被呛到的事情她可没忘记!

“叫什么叫!一大早的,就跟着讨账似的!要是害得我乖孙呛到了,你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白金氏的话令冯秋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启煌在后面推了她一把。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免得被爸妈嫌弃。但是昨晚这女人一晚没睡,在他身边翻来覆去,害得他也没睡好!而且这女人还非要拉着他,让他早上跟她去要钱不可!当时为了睡个安生觉,他只能点头了。

冯秋兰被这么一推,就进到房间里了。

一进到房里,她就看到了白玉氏手里拿的那个绿色飞鸽琉璃奶瓶,心里的不满又涌了出来了。她儿子一大早就被扔回东厢房,而老三家的儿子却好好地待在屋里,还喂了奶!婆婆真是偏心!

冯秋兰眼里的不满,在场的哪个不是老狐狸,一眼就看穿了。

“好了,既然已经进来了,就说说你爸爸的情况吧。为什么要三百块?”白三朝虽然是跟冯秋兰说的,但是看向的却是大儿子。

白启煌打了个激灵,“爸,您别听秋兰的。我们都知道,家里经济紧张,没有三百块钱。她跟您开玩笑着呢。”

冯秋兰一听这话,就爆了:“你说谁开玩笑来着!我爸正等着钱去救命呢!三百块,就三百块,我知道家里能拿得出来的。启煌一个月交给你们六十五块,启智一个月能交给你们一百四十块钱,三百块钱,你们肯定有!”

冯秋兰越说,白金氏眼中的阴霾就越深。白曙已经非常同情这个说得“头头是道”的女人了。

“闭嘴!你整天是不是什么都不做,就只会数着我们两个老不死手里的钱?”白金氏像毒蛇一样盯着冯秋兰,只要她敢说一个“是”,那么她肯定就完蛋了。

冯秋兰被婆婆凶狠的表情吓住了。

白金氏意味深长地对白启煌说:“你的婆娘算计我和你爸,这里面该不会有你的一份吧?是你不是在算计着分家?”

白启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脸正直地说:“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暗中在算计这些!”他后悔死了,早知道如此,昨晚他就算被烦死,也不答应她了!简直是自己来找虐!

而这天,白启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两颗核桃,在手里把玩。这使得刘英意外,不由得出言询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些老物件的吗?”这两颗核桃可不是一般的核桃,她刚嫁进来的时候,在公公手上见过。似乎叫闷尖狮子头,是前朝留下来的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