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地、将、法。
乃是孙子兵法中,关于佣兵的五事,也是先秦时期两国交战之前,必先进行庙算的五个重要部分。
道即为政治,或者说是政治上是否支持这场战争,天为天时,地为地利,将乃是双方将领,法,则为军中纪律。
不管怎么看,依据孙子兵法这五事来进行庙算的话,似乎大理跟大宋压根就是八斤八两的局面,没有胜负之分。
所以,接下来就得用到主观能动性了,那就是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去上!
缓缓的走过有着腊肉香味的跃马坡,辛羸开始思考起接下来的战术。
蜀中禁军不善于战,这是个既定事实,那么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宁安城中,那还剩下的两万禁军,虽然那两万禁军也不是什么精锐,但经过了丧师八万的艰苦一战,就算是新兵,也应该在血与火中进化成老兵了才是。
那么,首要的就是解除宁安之困!
可问题又来了,宁安城外,可是有着八万大理军队在围困,那本来就是个小城,约莫三里见方,如此重兵把守之下,很难……
再者,杨怀兴的前车之鉴可才过去没多久啊!
要是再被围点打援一次,他辛羸估计会被赵曙一撸到底,影卫军和辛家便岌岌可危了!
这后果太严重。
皱了皱眉,辛羸在马上朝着身后看过去,对着辛一道:“传令下去,全军过跃马坡之后,就地扎营,四品以上官员,来中军大帐听令!”
“喏!”辛一抱拳应诺,驱赶着马儿朝着前方冲去,同时,也有另外的影卫军朝着后方冲过去。
如果有无线电就好了,也不至于传递个命令,都得跑前跑后的忙活半天。
只不过,无线电那东西在这个年代属于超级黑科技,科技树一时半会儿点不到那儿去,就算真点到那儿去了,大概也会废了人类的想象力,导致科技很难进步,所以,还是得靠格物学院那边的启蒙式教育啊!
让大宋的精英们,自发的去思考,去创造,那才是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最佳局面!
十万大军走出跃马坡之后,跃马坡两侧山坡,已经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只剩下黑漆漆的杂草灰烬覆盖在地面,而在那黑漆漆的灰烬中,隔三差五有着一根被烧得光秃秃、黑不溜秋的木杆子,那是灌木丛最后的遗物。
在平原开阔处扎营,这虽然有点不符合中原行军扎营的规矩,但在这山林无数的大理国,却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不用担心会被那些蛮族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
扎营完毕,中军大帐处,一群穿着军官服饰的人,络绎不绝的朝着中军大帐走来。
片刻后,会议正式开始。
辛羸缓缓的将地图摆开,道:“如今,大理派遣八万大军围困着宁安城,且一路设伏,诸位以为,如今有何良策?!”
众人陡然陷入深思之中,一个个盯着地图,仔仔细细的研究起来。
辛羸无语,这些家伙是根本就没研究过大军要面临的问题的么?!
草,还是西军好,至少,西军那些将官,全都会在私下就搞明白军队面临的局面,甚至于,一开会议,立马就会有至少七八个人跳出来提出建议。
纵然那些建议,辛羸多半也没有采用,但是,没有那些建议,辛羸想要确定最终的战术,还是会很难。
毕竟,思想需要碰撞啊!
唯有碰撞才能产生火花,才能诞生新的想法!
可是,眼前这群是什么玩意儿?!
这特么的,肯定是赵曙那家伙,在前面两次不用自己为安南军统帅导致了失败之后,故意将这废柴一般的蜀中禁军整给他,那么到时候,辛羸也败了的话,赵曙就可以说,看吧,朕之所以不用他,就是因为知道他也赢不了!
这样一来,赵曙面临的舆论压力就会小上很多了。
辛羸微微皱眉,然后一巴掌排在桌案上,“砰”的一声闷响后,辛羸缓缓扫过四周噤若寒蝉的将官们,道:“给尔等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后,想不出办法的,统统削官一级!”
这……
在座的军官们,全部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但下一秒,全都收起了心底的惊讶,而是直接像乖乖学生一样,仔细的研究起地图来。
毕竟,辛十一的名头他们是听说过的,不说几个月前被辛十一当场砍了的陆诜,就说前几天就莫名人间蒸发的姜磊。
他们脑补之余,也越发觉得没必要招惹辛十一。
可以说,从一开始掌军,辛羸就给自己营造出了一个独裁者的馨香出来。
但独裁有独裁的好处,也有独裁的坏处。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利大于弊的!
时间缓缓流逝。
辛羸拍了拍手:“一刻钟到了,都说说你们有什么办法?”
没人应声。
辛羸环顾四周,看向一位肥头大耳的都指挥使,问道:“刘都指挥使,你有什么办法么?!”
那都指挥使微微一愣,满脸大汗,片刻后开口道:“末将……末将愚钝,未曾想出办法来。”
“很好!”辛羸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刘锦棠,自今日起,你便是厢指挥使了!”
“这,辛帅,不是削官一级么?”刘锦棠满脸惊骇。
削官一级的话,他应该是副都指挥使才对,这直接撸到厢指挥使,可是削了两级啊!
辛羸冷冷的扫过刘锦棠:“身为都指挥使也想不到办法,罪加一等!”
“这……”
“怎么?你不服?!”辛羸低喝。
与之同时,辛一身子缓缓前倾,右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据传说,当初陆诜在军帐中就是被这女影卫军斩掉的脑袋!
刘锦棠脖子微微一缩:“末将不敢!”
“不敢就好!”辛羸淡淡的点头,继而看向另一位都指挥使,问道:“张都指挥使,你呢?!”
姓张的都指挥使只感觉背脊一冷,腿肚子跟着微微一颤,慌忙开口道:“火……火攻!”
恩,火攻?!
辛羸微微来了兴致,接着问道:“怎么个火攻法?”
张姓都指挥使微微一愣,满头大汗,然后胡乱开口:“那个,大理军队不是全都汇聚在宁安城外么,宁安城外有山林,咱们可以……可以一把火烧掉山林,然后,然后,就避免了被埋伏的可能性,甚至于,也避免这些满足从山林逃跑……”
辛羸脸色有些难堪,神特么火攻,你是在逗老子玩么?!
但想了想,或许是他表现的太冷漠,从而让这些家伙脑袋生锈了,就好像以前上学那会儿,遇见和蔼的老师,他能口若悬河,可遇见板着脸的班主任,他就啥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他决定调和一下气氛。
于是,辛羸压下了心底的怒火,道:“恩,好歹有思考,那么,周都指挥使,你呢?!”
听到辛羸这话,之前被削官两级的刘锦棠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他娘的胡诌也可以?早知道如此,他也该胡乱说一个方法才是啊!
姓周的都指挥使则抱拳一礼,道:“末将恰好与张都指挥使相反,末将以为,当用水攻!”
水攻?!
辛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周都指挥使微微一顿,接着道:“引洱海之水,倒灌宁安,则城外大理军队,将尽数喂鱼!”
辛羸呆愣住了,这……洱海水倒灌宁安?
他斜眼看了看地图,宁安的海拔好像比洱海高了近乎五十米吧,这特么的,你倒是倒灌一个给老子看啊?!
“如何倒灌?”辛羸压抑着心底的火气,冷漠的问道。
“这……末将便不知了。”
“不知?!”辛羸呵呵一笑:“给你一百个呼吸的时间,说不上来的话,你就去火头军中做一小兵吧!”
周姓都指挥使脸上再无半点血色,仔仔细细的思考起来,半晌后,才开口道:“那个,辛帅不是曾发明过山龙之法么,我等,或许可以用过山龙,将洱海中的水……抽……抽出来,淹死大理人……”
说着说着,周姓都指挥使整张脸都哭丧起来,麻痹,过山龙的修建就不少于一个月。然后,几根抽的水,淹死大理人?!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
辛羸呵呵一笑:“老子不为难你,你要么去伙头兵当个小兵,要么,你一个人走回益州去,还可以继续做你的都指挥使!”
“怎么样,你选哪条路?!”辛羸淡然开口。
如今大军所在,其实已经到了大理境内,若这家伙当真有胆气一个人走回去,而且还真的活着回到了益州的话,让他保留官职也没什么!
这……
周姓都指挥使面色变了又变,最后哭丧着脸道:“末将,不,小人愿意入火头军为一小兵。”
他可是左思右想了好久,一个人穿越这条路回去,死掉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他不想死!
辛羸无语,这就是承平日久的后果,平日里,一个个跳着要征战沙场,可真到了战场上,却一个个怂得比猪还不如!
微微一叹,辛羸转头看向刘锦棠:“刘锦棠,你呢,你是愿意去火头军中为一小兵,还是打算自个儿走回益州去?”
刘锦棠满脸懵比:“辛帅,不是削官两级么,为何又……”
辛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老子问你,你只需要回答就可以了!”
刘锦棠犹豫起来,他可不像姓周的一样,有着背后的家族在支撑着,即便真成了小兵,回头想要爬回都指挥使的位子也不难。
他要是下去了,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爬上来了!
不就是死么?
“人死不过鸟朝天,不死却终会出头!”高呼一声,刘锦棠起身道:“末将愿一个人走回益州!”
辛羸眼睛微微一亮,总算有那么一个有血性的家伙了:“好,你即刻启程吧!”
刘锦棠满脸不甘心的抱拳行礼:“喏!”
等到刘锦棠离开,辛羸缓缓的扫过屋子内的人,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得微微缩了缩脖子,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提名的家伙,那么到时候,或许火头军又要多一位新人了。
辛羸摇了摇头,道:“不为难尔等了,大理拥兵十万,但既然战事开启,未必不会增兵,所以,咱们姑且以大理有十五万大军来计算。”
“既然有十五万大军,那么,如今大理已经在宁安部署了八万大军,那么另外的七万又在什么地方呢?”辛羸抬起头,缓缓的扫过众人。
心底微微一阵失望,他心底甚至都在思考要不要设计个陷阱把这群尸位素餐的家伙给弄死算了,他们死了,好歹能让蜀中禁军的高层引入一批新鲜血液!
或许,蜀中禁军的面貌就会有所改观也不一定?
“本帅打算兵分三路,其中一路,以……”辛羸环顾一圈,实在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其中一路,以张都指挥使为主将,率兵一万,其余七位都指挥使为副将,由洱海,进逼大理都城!”
“第二路,以辛一为帅,帅兵三万,北出跃马坡,由君和桥南下,随时待命!”
“第三路,则由本帅统领,直逼宁安。”
“末将领命!”众人高声大喊,似乎在宣泄方才差点就被撸成火头军的压力。
辛羸微微一笑,看向还剩下的八位都指挥使,冷冷的开口道:“八位都指挥使阁下,若是不能在十天内出现在大理城下,便提头来见吧!”
“这……辛帅,一万兵力,不够啊!”
“是啊,洱海海桥上,大理也有数百人,洱海对面,更是有着南陵城,城中有着数千人啊!一万人,不够!”
辛羸微微皱眉,然后道:“再给尔等一万,共计两万,十日内,到不了大理城下,便提头来见!”
“这……”
“或者,现在就献上你们的人头,本帅另外遣人去?”
“不,够了够了,两万够了!”
“那还不快去?!”辛羸怒吼。
“末将告退!”稀稀拉拉的一堆告退声响起,大帐恢复了清净。
这时候,辛羸才看向辛一道:“若是那刘锦棠能活着走到君和桥,你便将指挥权交给他,然后,去宁安帮我!”
“喏!”辛一应诺,然后疑惑的看向辛羸:“可……为何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