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只上半天课的校园,静悄悄的。九班同学和陆时约好补习,谁知吃完饭回来教室门都被锁了。幸好酷帅的任意任女侠,一张校园卡就抖开了门锁。简瑶笑任意放在古代就是一把“打家劫舍”的好手,被任姑娘怒拍了一把肩膀说自己明明是“劫富济贫”!
陆时帮大家重新梳理了三角函数。大家在函数海洋里扑腾了一下午,别人都弄通了,就剩下唯一一个差点淹死。
任意和林振国、数代出去买水,临走时好好拐了简瑶一把。
简瑶一抬头,教室里居然只剩下她和陆时了。
校园里安静极了,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窗外,一片火红火红的枫云。
少年坐得笔直,正在解一道方程式。
简瑶悄悄地凑近他:“那个……”
陆时:“公式口决,背一下。”
??
记忆力也太好了吧,居然还记得。
但是小冬枣这两天也没偷懒,张口就背:“……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奇、偶指的是π/2的倍数……”
小姑娘的声音,干干净净,清清冽冽。像是冬日里刚从枝头摘下的脆枣,咬一口,清清脆脆、冰冰凉凉,然后沁出一丝融到舌尖的甜。
少年的笔尖,停在纸上。
简瑶抬头:“怎么样,我背得对不对?”
笔尖蹭了一下演算纸,继续唰唰地写下去了。
简瑶看他不回答,忽然好奇:“陆时,我一直想问你,你明明已经拒绝了我,为什么第二天又突然反悔,愿意来帮我们辅导数学了?”
那天在蔷薇花路上,他拒绝得那么坚定,简直是头都不回的走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第二天又改变了主意?他为什么会主动出现在九班教室外,又为什么愿意冒着被八班同学知道的重重危险……难道,是为了她?为了她简小瑶出色的个人魅力?难道……四舍五入来算的话,他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这突然冒出的小念头让简瑶兴奋地直蹬腿儿,差点要从课桌前跳起来。
谁知——
“麻烦。”
冰山同学只有两个字,直接把少女脑袋瓜里的一场脑补大戏终结得粉碎!
原来,那天陆时放弃向她要回试卷,回家上网准备重新买一份。哪知他一打开售书网站,各种各样、各年各级、各种名目的奥数真题,立刻满满当当地跳了出来!
陆时看了一分钟。
关掉。
让他在这小山一样的资料堆里挑出于教授给的那份,还不如他亲自去辅导九班那群“笨蛋”更快。
简瑶:……
原来在陆校草的心里,她们简直就是和“麻烦”划了等号。简小瑶同学十分不满,立刻嘴巴都快撇到了耳后根。
陆时伸手:“试卷。”
约好的时间到了,她应该再还他一张奥数试卷。
心怀不满的小冬枣,拉着嘴角怨气十足地打开书包,撕下一张模拟试卷,特别不情不愿地往他手中一递——小手忽然一撤。
陆时:??
简瑶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你考了我那么多公式,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
陆时风轻云淡:“你说。”
简瑶:“我叫什么名字?”
陆时:“……………………”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小冬枣简小瑶同学,立刻就变身小气球,差点就要炸了!
他和她见了那么多次,她也不只一次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而他居然到现在,还是不记得她、的、名、字?!
简瑶气爆了,鼓着脸颊对他喊:“简——瑶!我叫简——瑶!陆时同学,这一次你必须记住了!”
小冬枣气呼呼,抄起桌上的圆珠笔,伸手抓住陆时的手,就要往他掌心里——
陆时惊了一跳。刹那抽回手掌心猛然握紧!
简瑶:……
陆时:……
这下,不仅空气安静、时间安静,甚至连两个人的呼吸,都要静止了……
简小瑶同学这才发现,身边的这位冰山大校草,原来不仅是块冻人的大冰块,还是个傻乎乎的大石头!
她气嘟嘟地,不去抓他的手了,反而一把抄起他的奥数试卷,哗地一下就在他的名字后面,大大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陆时。简瑶!简瑶!简小瑶!
陆时怔怔地看着气呼呼的少女,手掌还紧紧地握成了拳。他从来没有被女孩子抓过手腕,从来没有被女孩子扒住手掌,更从来没有被女孩子拿起笔,想要写进他的手心……
他一瞬间有点发懵。
正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任意和林振国忽然拿着两瓶水,咚咚咚地就跑进教室里来了。一边跑,一边着急喊:“不好了,保安来了!今天下午不许开教室,他们看到我们进教学楼已经追过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学校保安大叔的怒吼声:“谁在里面?谁开的教室门!出来——快给我出来!”
哎呀,快跑!
-
轰隆隆,一群“热爱学习”的少男少女们,几乎在瞬间全都弹起身来,疯了一样地扫起课桌上的书本、背包、校服、外套。大家失声尖叫,一边叫一边往外逃。
保安大叔已经呼呼地跑到了九班教室的门口,幸好九班的后门还开着,大家慌里慌张地从后门跳出来!
数代砰地一下拽倒了课桌,林振国和任意咚地一下关上了后门。
简瑶和陆时抱住了大家所有的课本背包,疯了一样地向前奔跑。
跑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
跑过师大附中火红火红的枫林大道。
少女漂亮的短发在空中扬起俏皮的弧度,简瑶一边跑一边回头叫:“陆时,快点呀!陆时,快点!”
风吹过少年乌亮的黑发。
他们一口气奔进师大附中宽阔的大操场,简瑶再也跑不动地,一头倒在草坪上。把手里的课本书包全都扔在草地上,才回头一看——
这一场落荒而逃,实在是状况惨烈!
简瑶跑掉了她心爱的笔袋,铅笔钢笔原子笔,简直是滚了满地。
任意一边跑一边抱着刚买好的饮料,停下来的时候瓶中洒得剩下了三分之一都不到。
林振国的错题笔记跑掉了线,简直是洒了一路的笔记纸啊……
最惨的是数学课代表。他气喘吁吁地站到大家面前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右脚有点光溜溜、凉嗖嗖地,低头一看——数代居然跑丢了一只鞋!
“哈哈哈哈哈!”
简瑶、任意、林振国,笑得简直都快要撅过去了。
陆时最后一个走过来,把手中的书包丢下,坐在操场上。
帅气的冰山校草跑了那么大一场,却依然只是微微汗湿了碎发,帅气依然。
简瑶笑眯眯地走过来,把手里的水递给陆时。
陆时没有拒绝。
陆时拧开瓶盖喝水,简瑶坐到他的身边。
她一下子躺了下去。
大操场上,草叶枯黄。天边的夕阳早已落下,东边的白月,悄悄地爬了上来。深秋初冬的夜晚,风轻轻的,夜空像一幕刚刚拉上的深蓝丝绒,深邃幽蓝。
简瑶眨着漂亮的杏仁大眼,静静地望着那遥远的夜空。
她忽然出声问陆时:“你见过星河中,最美丽的星环吗?”
“……你见过星河中,最美丽的星环吗?”记忆中小哥哥清脆的声音,又在简瑶的耳边响起。
在那年深秋的夜里,送她回家的公交车上,小哥哥坐在她的身边,那么清晰地问她这个问题。
小小的瑶瑶乖乖地摇头。
小哥哥翻开手里一直握着的一本厚厚的书,书上画着各种各样奇怪的画。有那么大那么亮的太阳,有蓝色的红色的星球。小哥哥翻开其中一页——
那一页里画着一颗特别漂亮的星星,星星的四周,环绕着一圈五彩斑斓的漂亮星环。
小哥哥兴奋地指着:“你看,这就是银河系里最漂亮的星环,是土星的星环。它们都是被冰包裹着的小石砾,每当太阳照过来的时候,它们都会绽放出特别漂亮的光芒……”
“我特别喜欢这些星环……”
“长大了,我要成为天文学家,我要发明特别特别大的天文望远镜,亲眼去看这些漂亮的星环……”
小哥哥的话,小小的她一句都没有听懂。
但是,她却一直乖乖地看着小哥哥,看着他那本漂亮的天文书里,精致的土星书签。
她的小哥哥,是要去做天文学家的小哥哥。
她的小哥哥,是要去看星环的小哥哥……
陆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转头,看一眼躺在草地上的小姑娘。
少女仰着头那么热切地望着整个星空,水晶一般漂亮的大眼睛里,甚至倒映出了点点星光。
明明天色已经那么暗了。
他为什么却忽然觉得,少女的脸庞上,竟然闪闪发着光……
-
晚上,陆时回了家。
一直等着小儿子的黎莉,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儿子,你可回来了!妈妈今天又做了一桌新菜,等你回来尝尝呢。”
小少年差点夺门而出。
但陆时微微抿了抿嘴唇,低头:“我去洗手。”
黎莉兴奋地笑:“好呀,快去放下书包洗洗,一会过来多吃一点!”
陆时进门放下书包。
清澈冰凉的水流,淌过少年修长而骨结分明的手指。
陆时忽然翻过手掌。
掌心里没有字。
可被小姑娘一把抓住他的手,按住他的手腕就要往他掌心写字的那一幕,居然历历在目……
少年忽然就怔住了。
不知站了几分钟。
门外忽然传来黎莉的催促声:“儿子!阿时,你还没洗好吗?快出来,妈妈把饭菜都热好了……也就你最乖了,今天我给你哥打了三个电话他都不接,微信也不回……妈决定以后就只认你这一个儿子了!阿时,快洗好手出来妈陪你一起吃饭……”
陆时关了水笼头。
想了想。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老大”的微信头像。手指轻动,输下一行字:
【阿时:老妈明天飞走。】
……
……
-
一个月后。
师大附中的枫叶,已经全部红透。全校师生“热切盼望”的期中考试,终于轰轰烈烈的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