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沐子央顺利收服银蛇后,幻幽虚境里的灵兽们,竟像一夕之间全部消失般,没有了声息。

因为这个缘故,比赛也终于从与灵兽对抗,进展到各队伍互相厮杀。

法华门使出剑阵,包围在岩洞中的离须弥等人,南宫晨无法带门下弟子攻进去,但堵死出路却是可以的。

岩洞里粮食与资源稀少,被阻绝出去的机会,便没法继续支撑下去。

到了第七天,离须弥与剩下的各门派弟子,不得不举白旗投降。

接下来,则是在梵音池边,所做的最后决斗。

东海门与玄机门负隅顽抗,可因法华门人数众多,再加之李飞扬伤重未愈,导致情势整个都居于下风。

终于在频受攻击后,他们不敌法华门而落败。

十日后,还留在幻幽虚境里的,只有法华门所组成的队伍。

会有这样的结果,也丝毫不让人感到意外。

法华门一向都能在修真大会上,获得胜利,毕竟他们无论人数、战斗力或者团队行动力方面,都远胜其他的门派。

……

自从修真大会结束后,沐子央对墨青宸的态度,产生巨大的转变,她与他之间,彷佛间隔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已不如往日亲密。

墨青宸知道,这是因为炎玦当众训斥沐子央的关系,才会让她对自己生分起来。

然而他一向不愿勉强,在他眼里,强求来的东西都是假的,因此他索性顺着她的意思,她若要对自己这么恭谨,那也就随她了。

在离开冥殿一日,沐子央来将墨青宸给她读的一些,关于如何布阵,以及如何持咒的书册还给他。

沐子央不敢离他太近,站得远远地说道:“冥尊,这些书我先放在桌上。”

墨青宸倚在榻上,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

沐子央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低下头,双手垂在身侧抓着裙摆。

墨青宸沉默许久,从榻上起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你年纪小,还学不会将别人对自己无谓的指责,听过即忘。”

沐子央垂头丧气道:“别人说的也不一定都是错的,问题出在我身上,我自己清楚得很。”这里的别人,自然指得是她的师父炎玦了。

墨青宸笑了笑,“央央,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相信你师父说的话,觉得我是个恣意妄为、不顾后果之人?”

沐子央摇摇头,“没有,师父没那样说过墨大哥。”

墨青宸淡淡道:“看样子他不会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

沐子央打断他的话,“他只有说你行的不是正道。”

“……”

墨青宸轻咳一声,“你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叫做正道?”

沐子央人小鬼大地叹了一口气,“我确实不知道,但我有眼睛看啊,师父做得正经事,可比墨大哥多太多了。”

墨青宸揉了揉额角,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些,别与一个孩子计较,“所以你就认定我是坏人?”

沐子央反驳,“不是,墨大哥才不是坏人,师父只是误会了。”

在她的年纪,还无法完全分辨何谓是非黑白。

可她隐隐约约知道,有时候所谓的善恶或对错,只不过是双方立场的问题。

就像师父与墨大哥,他们总是各执一词,分据天平两端,无论她向谁靠拢,这个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假象,便会彻底地歪斜崩塌。

墨青宸道:“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也不逼你,只是我想你明白,人的本性,不在表现于外的作为,一切唯心,如此而已。”

他转身走出门外,只希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能知所进退,不要再以满足别人的期待而自苦。

尤其是规矩多如牛毛的法华门,他相信不管她做得再好,也总会留下让人指手画脚之处。

沐子央咬紧嘴唇,她忽然有些惭愧了,就算师父对墨大哥有误会,但自己难道那么笨,一点儿都感受不到他的为人吗?

墨青宸站在水月阁里的一处亭子沉思,忽觉身后有人,他知道是沐子央跟过来了,不过他没有理她。

她犹豫片刻,终于走到他旁边,扯一扯他的袖子,“墨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别对我生气,好不好?”

墨青宸低下头,直视她的眼楮,“央央,我不怪你,可你记住,我能原谅你一次,却不见得会原谅你第二次,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在他的心里,当一个人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那也只是对方的选择,没有对与错的分别,然而,他同样有权利,可以选择不原谅对方。

沐子央举起手向他保证,“墨大哥,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难得见到这只小白眼狼一本正经的模样,墨青宸忽然笑了一声,曲指敲打她的脑门,“说到要做到,不要骗我。”

沐子央吃痛,捂着额头,雌牙咧嘴道:“我一定说到做到。”

可她知道,不管她做什么,只要她低声下气说点好听话,墨大哥就会原谅她。

师父却不是这样,所以她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就怕回无量宫,又要被师父责罚。

隔日,沐子央早早便回去法华门,但师父竟然没有因为修真大会上所发生的事情处罚她,她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炎玦平心静气道:“阿央,这次大会,可以看得出新进弟子,每个人都有长足的进步,你没有参与,自然落后别人许多,切记不可懈怠,定要更加努力修练。”

沐子央拱手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炎玦见她已无前些日子浮躁轻挑的气息,不由得感到欣慰,这孩子终于也到了懂事的年纪。

但有一事,悬在他心中许久,现在既然她回来了,正好也是该处置的时候。

炎玦问道:“阿央,你的白狐还跟在你身边吗?”

沐子央回答,“在,只是我都将它留在房里。”

炎玦沉思半晌,不动声色地嘱咐她,“将它带过来。”

沐子央不知道师父打算对小月做什么,她心里有一丝丝不安,但又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思。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找到蜷缩在床角的狐狸,轻声道:“小月,师父要见你。”

沐子央会这么说,其实也是心存着百里月都能入她的梦了,若是知道有危险,他肯定能趁这个时候,赶紧离开的。

可他没有任何反应,维持着本来蜷缩的姿势,继续在睡着大头觉。

其实她早就发觉,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小月变得非常安静,更不怎么爱动,除此之外,他也已经有好久没再进到她的梦中。

沐子央把他抱起来,轻轻地贴在脸边,“你没事吧?”

白狐仍是在睡觉,彷佛再也听不懂她所说的话。

沐子央没有办法,只能抱着白狐,来到师父面前。

炎玦面色温和,吩咐道:“你先出去吧,去找你的师兄,让他教你如何御剑飞行。”

沐子央听到师父说的话,不得不说是有些兴奋的。

她一直都很崇拜师父与师兄姐们,能来去自如地在天空飞行。

现在师父突然松口让她学了,她都差点忘记该担忧百里月的事。

沐子央朝白狐看了好几眼,迟迟不愿离开,直到师父冷然的目光,一直投射在她脸上,她才不得已走出门外。

炎玦在她走后,目光一沉,神色严厉地看着地上的白狐。

都到这种时候了,这只白狐竟然还能镇定自若地躺着,不知该说他傻,还是该夸他勇气可嘉。

炎玦忽地想起什么,掌心一扫,发现白狐竟已被墨青宸下了缚妖阵。

他心忖一只小小的双尾白狐,何至于让墨青宸施以如此强大的阵术?

炎玦先是掐指一算,再探了探白狐的身躯,思索半晌,总算推敲出他的来历。

是夜,炎玦御剑来到青邱城上,他往下俯瞰,整座城里的街道,与亭台楼阁,都点满了红色的灯笼,烛火摇曳,幽魅诡异,却无半点声音与人影。

这里是传说中,存在人界的妖之城,比海市蜃楼更加神秘,因为极少人能一窥它的庐山真面目。

炎玦凭借浑厚的内力,将声音传透城内,“青邱城主百里月,立刻出来见我。”

半盏茶的时间已过,不见有任何动静,他冷冷道:“若是不从,休怪我不客气。”

炎玦临空比划,口念术语,霎时间在他身后,张开如扇般的飞剑,气势如虹,直朝青邱城而去。

剑尖所击中之处,倏地激起一片蒸腾的白雾。

这时才发现,整座城彷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罩包裹住。

因被刺穿了防护,城内不断溢散出滚滚的气浪,看样子并无法坚持太久。

陡然间,有一道白色身影,从城中一跃而出,正立于炎玦前方。

夜风将他们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翻飞不止。

百里月望着炎玦,似笑非笑地问道:“圣尊大驾光临敝城,不知有何见教?”

炎玦并不理会他故意装出的客套,喝斥道:“说,你潜伏于我徒弟身边有何目的?”

百里月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我也不瞒圣尊,我青邱城神女收到天谕,要我护沐子央周全,我不过做我应做之事。”

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目的和盘托出,只是给对方一个似是而非的说法。

炎玦冷嗤一声,他不信光凭这种理由,会让堂堂一个青邱城主,妖界罕见的九尾狐,亲自出马,蛰伏在沐子央的身边。

百里月必定另有目的,只是不肯说出来。

炎玦逼近他身前,长剑一出,直指他的胸口,“给我从实招来。”

百里月云淡风轻道:“若我有心伤害那个孩子,她早已尸骨无存了,我确实是因为天谕的关系,才待在她身边,尽我所能去帮助她。”

炎玦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帮助她?”

百里月点点头,“是,我的确是在帮助她,天灵珠会出现异相,就是我所为。”

因为沐子央的关系,他丝毫不担心,炎玦会以干扰瀛洲事务为由,对他痛下杀手。

炎玦厉声道:“你让她成为双师之徒,夹在两门间,身分尴尬,需比常人用更多的力气去修练,这样你也能说是在帮她?”

“圣尊此言差矣,我确实是在帮她。”百里月道,可忽然间,他话锋一转,眼神戏谑地看着炎玦,“难道圣尊以为,那孩子应该进的门派,是你法华门吗?”

炎玦内心一动,万万想不到这才是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