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婷娘从没想到她竟然要吃这种苦头, 自小被娇养长大, 前半辈子最大的阻碍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成功的弄死那个女人,赶走她的儿子,与心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掌控着家里的一切。却没想到二十年后却栽在了那个她已经快要忘了长什么模样的小儿手中, 还连累了爹娘…
想着想着她不由放空了起来, 身边的男人不满的一把推开她,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怒骂道:“什么狗屁玩意儿, 爷看你可怜才进了你的门, 怎么像条死鱼一样, 不愿意在这躺着就带着你那小闺女扛着锤子去砸石头去!”
裴氏一个激灵醒过来,看着面前肚大如箩满脸横肉的男人,顾不上脸上的肿痛, 翻身跪在床上苦苦哀求:“爷绕了我这一回吧,我是…我是有些累了…”那男人闻言挑了挑眉笑道:“你是说爷让你累着了?不错,爷就让你看看到底什么叫累!”说完一把拉过赤裸着身子跪在他面前的裴氏, 俯下身子冲刺起来,裴氏配合着娇喘着,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滑下了两行泪。
男人满足之后起身等着裴氏伺候他穿上衣裳, 从一旁的褡裢里摸出二三十个铜钱和一个饽饽扔在地上, 看着她像狗一样爬过去捡钱, 冷笑一声扭头出了这快要倾倒的土坯房。
裴氏也不管他是不是出去了, 憋着一口气捡完了地上的东西才松了口气,她把钱藏好,套上一件衣裳胡乱扎了扎,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把饽饽揣在怀里,去了隔壁已经倒了半边的灶房。
一进门看到一个女孩怯怯的蹲在土灶前烧着火,眼睛含着泪,看到她进了门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冲过来抱住她哭道:“娘,你的脸…娘咱们去锤石头吧,娘,我不想看你……看你这样…”
裴氏眼泪也流了下来,吸了一口气抱住女孩喃喃道:“黎儿,你以为锤石头就好许多吗,这男人好歹是石场的小班头,若是去锤石头…日日夜夜都得与那些发配来的恶人们吃住在一起,他们又怎能饶过你我两个弱女子,到时候娘怕是连你都保不住了…”
卓清黎闻言大哭起来,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夜之间突然全家被收押,她又惊又怕大病一场,清醒的时候已经快到京城了,紧接着又被收押,心惊胆战几个月之后传来了爹爹被砍了头的消息,她娘安慰她们一般会被卖入教坊,她已经安排好了人,到时候定会想法子把她们买出去,她好不容易接受了爹爹已经死了,等着和娘出去过隐姓埋名的平民日子的现实,他们母女却…被流放了…
裴氏看着呆愣愣的女儿心如刀绞,如今她还苟延残喘的苟且偷生,也只是为了女儿罢了…她从怀里摸出那个饽饽递给卓清黎道:“黎儿,煮了粥了吗,快来吃吧,今日有饽饽,也能吃个饱饭了。”
卓清黎吞了吞口水,揭开锅盖,里面是清的能照出人影的稀饭,裴氏上前拿起破木勺舀了两碗出来,递给卓清黎一碗,把饽饽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泡在碗里,不一会就泡软了,涨成了满满一碗,卓清黎再也忍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吞了起来。
裴氏眼泪又要出来了,她自小娇娇的姑娘,现如今在这里受这种苦,她恨,恨卓承淮,恨单家,恨…卓连仁。她咬咬牙喝下了手中只泡了一小块饽饽的稀粥,心里盘算着这班头并不是时常过来,这几十个铜板要撑过多少日子。
这回仿佛石矿上出了什么事,班头竟然将近一个月没过来,裴氏再怎么精打细算铜板也用的精光,只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偷偷让卓清黎出去接了些洗衣裳的生意,天气渐凉,她的手泡在冰冷的水里已经毫无知觉了,看着蹲在身边的卓清黎,从水里拿出手呵了呵气稍微有点暖和劲儿之后接着埋头洗着盆里的衣裳。
这时破烂的木门被“砰”的一下踢开,卓清黎吓得一个激灵,看到班头那肥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下意识的往灶房跑去。裴氏却心中一喜,站起来甩干手上的水上前迎道:“爷,您来了。”
班头不置可否的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她放在在洗的衣裳皱眉道:“怎么又去接洗衣裳的活计,不知道你们见不得人?我可是给你们报的病死,若是被人发现了咱们全都得掉脑袋!”
裴氏双目含泪低着头小声道:“家里…家里没有余粮了…我没出面,还是,还是黎儿去接的活计…”班头重哼一声,把褡裢扔给她:“里面的钱都是给你的,日后让我发现一回你出门,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裴氏急忙抱住褡裢,从里面摸出了将近五十个钱和几个大饽饽,心里一松,有这些她们母女俩也能凑合过一个月了。
班头看她的样子撇撇嘴,二话不说拉过她就往屋里去,裴氏心中悲凉,脚下却配合着他进了屋子,一番欢愉之后,裴氏刚要坐起来伺候班头穿衣裳,却见她下身涌出股股殷红,班头眉头拧的仿佛能滴下水,难不成这女人来了月事?晦气!他刚想骂她几句却见裴氏两眼一翻,捂着肚子昏倒在床上。
班头下意识的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感觉到轻微的热气松了口气,站在床边皱着眉看她,这看着不像是月事,要不要给她请个郎中呢?看着裴氏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低头朝她啐了一口,大步迈出门去。
卓清黎听到他走了小心翼翼的磨到屋里,看到裴氏苍白的脸和身下的血,吓得差点没晕过去,她扑倒裴氏身上哭着喊着:“娘!娘你怎么了娘!醒醒啊!娘!”裴氏却毫无知觉,一动也不动。
正当卓清黎心神俱乱的时候,听见院子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她想躲开,可是看着床上生死不明的裴氏她又迈不动步子,呆呆的站在原地流着泪。
带着郎中进了屋子的班头看到卓清黎就当没看见,一挥手把她推到边上,随手给裴氏盖上一床破被子,皱着眉对门口的郎中道:“给她看看吧。”郎中也只是个游方郎中,对着恶霸似得班头也有些发怵,上前拉住裴氏的手腕小心的诊起脉来,片刻功夫就对班头道:“这位爷,这位太太她…她有了身孕了,方才是不是,是不是…房事过猛,这是小产的迹象…”
班头闻言张大嘴巴,身孕?这…是他的崽儿?他这么多年也懒得成家,钱都孝敬给镇子上的窑姐儿了,这破地方女人都少见,几个窑姐儿有的都年近四十了,肚子比胸大,实在是倒胃口。
裴氏刚来的时候满脸沧桑形如老妪,他本是看不上的,却没想到锤了一日石头,衣裳破了之后露出了白嫩的肌肤,才让他有了几分兴致。把她带到帐篷里让她清洗干净,虽说憔悴了些,但是到底是曾经的贵妇人,杏眼樱口,一身还算滑嫩的好皮子,特别是还残留了几分高傲的气质,更是让他动了念头,当晚就把她给强要了,后来慢慢才发现这贵妇人床上比镇上的窑姐儿还骚,想到这都是另一个男人给她练出来的,更是让他心中窝着一股子火,回回把她弄得半死不活才满意。
现在床上这个女人有了他的崽儿?他…他也有后了?!想到这他恶狠狠的对郎中道:“给爷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然爷就把你送去砸石头!”郎中一脸苦相,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这妇人身子如此虚,又怎么能保证能保住这孩子,他拱手道:“在下尽力,尽力…”
班头才不管他如何说,压着他开了药扎了针,这郎中被扣在这破房子里三日,终于保住了裴氏肚子里的孩子,裴氏醒来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去遭雷劈,恨不能一头撞死过去,为了母女俩活下来委身于这么个粗鄙之人已经是她心中最深的痛了,现在…竟然还怀了他的孩子…这真是造孽了,当年看遍了郎中都说她可能再也怀不上了,却没想到在这种环境下竟然怀上了…
班头看出裴氏心存死意,狰狞一笑道:“你去死,你带着我的崽儿死了,我就让你的崽儿也活不下去,让你这闺女给我儿子陪葬!”裴氏万念俱灰,看着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卓清黎,流下了两行眼泪,死了自尽的心思开始躺着养胎。
这八个多月她几乎是完全躺在床上的,肚子一日一日大了起来,班头隔个一两日就过来一趟,随着肚子里的孩子会动了,他的表情也柔软起来,时不时摸着裴氏的肚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肚子里的孩子。
裴氏却越来越觉得自己怕是活不久了,孩子变大一日,她就越是气短一日,后面好几回躺着躺着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看到卓清黎惊恐的脸才知道自己又昏过去了。
这日班头不在的时候,裴氏拉着卓清黎的手细心道:“黎儿,娘本打算攒点钱过一两年就带你走,现在看来,娘怕是走不了了。待娘生产那日他定然没有心思看着你,你就趁机跑了吧。这几个月娘哄着他攒了些钱,你化妆成乞儿往河南道走,娘在弘农县安排了可靠的下人,他们上数三代都是咱们裴家的忠仆,定能好好养育你长大,若是自己走不了,就找个安全些的地方送个信给他们,让他们来接你。
黎儿,娘这辈子做错了许多事,也遭了报应了,这一摊子事到娘这里就彻底结束了,你别想着去京城,日后你与卓承淮就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你一定要记得!答应娘!”
卓清黎脸色苍白,看着裴氏的表情只会楞楞的点点头,裴氏见她答应了松了口气,从身子底下的褥子里摸出几块银子和一堆铜钱道:“装好,这就是你活命的东西了…”说完又细细交代了一番她安排的人的住址模样之类的事情。
裴氏发作这日正巧班头在,看到裴氏发作了他急忙去寻了那倒霉郎中和稳婆来,稳婆见这妇人的样子就心道不好,看着脸色黑的如锅底一般的班头也不好说什么,烧了热水就开始接起生来,裴氏的力气越来越小,稳婆顾不上害怕慌张跑出来问:“这位爷,保大保小?”班头眉头一皱,片刻没有犹豫直接喊到:“保小!”
卓清黎在灶房听到这话眼泪糊了满脸,她知道这就是娘说的时候,是娘用命给她拼出来的机会,她一定要活下去!
她站在灶房的破门后面,只听见她娘尖叫一声,仿佛用光了最后的力气,稳婆又跑出来喊道:“郎中,那妇人不行了,快来,咱们俩得剖开肚子把孩子拿出来!”
班头一听也跟着进了房,卓清黎跑到房门口,深深的看了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动静的裴氏一眼,咬着牙转身跑出大门,刚跑两步听到身后传来婴儿弱弱的哭声,她眼泪流的更凶,从此以后,她就…没有娘了…从此以后,她就只能靠自己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