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生只有半天课, 原本和商录订好了约会看电影,还没下楼, 商录就打了个电话给她,说是临时有事要回家一趟。她本没有多想, 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他接到方元打来的电话, 那家伙在电话里哀嚎, 让他救救她:
“傅云生, 我说你能管管你男朋友吗, 二话不说就把拖来海泉市了, 我能……”
她听得一头雾水, 便听到听筒里商录的声音:
“把电话给老子挂了!”
方元心里后悔的要死, 谁知道自己当初哪里脑抽了, 竟然答应单独和这个人约见,这下可好,三句话不如他的意, 马上就买了机票, 连恐吓带威胁,非要让自己上飞机。
所以这个人不愧是他妈妈的亲儿子,这先斩后奏的脾性,是娘胎里带来的。
站在海泉市机场的航道楼上, 方元看着面前抬手指着自己鼻子的商录,默默咽了口唾沫, 把电话给挂了, 想抱商录的大腿:
“哥, 有事儿咱们好好商量,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呀?”
商录看方元准备抱自己大腿,一抬脚躲开,拉着人上了出租车,方元不明白商录的做法,一路上说了不少好听的话,直至半个多小时以后,商录带着他敲开了自家的大门。
商录的妈妈刘蕴还不知道方元一家递过去的诉讼书,准备给大黄洗澡,突然间听到门铃声,看到是儿子商录又回来了,高兴的打开门把人迎进来,方元因为商录抬手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只得进了院子。
商录先介绍了方元:“妈,这是方元,我们一个支队的战友。”
方元没想到商录是带自己来看他的养母,有些惊愕,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打招呼:
“阿姨好。”
他第一次见到商录的养母,这个女人比想象中温婉不知道多少倍,看起来是个性子很好的女人,得知儿子带同事来家里玩,自己先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切水果泡茶,一切都是贤妻良母的做派:
“商录,你这段时间还在公休啊?”
刘蕴记得商录前段时间才回来没有几天,这下带了新同事来家里,有点好奇,却也没有多想,儿子这次公休时间挺久,想到能来看他,心里高兴,什么也不管了,先给自己老公打电话,说商录回来了,晚上要做好吃的。
后来坐了一会儿,商录把方元带去了大浴室,给家里的大黄洗澡,看方元不敢靠近狗,商录抬起手挽起一直袖子,往他手上丢了一瓶沐浴露:
“愣着干嘛,洗啊。”
方元不喜欢狗,又看大黄不喜欢陌生人,眉头紧紧的皱起来:
“能不能不洗,你带我来你家就是为了找我当苦力?”
这哪是什么苦差事?给狗洗澡不是享受吗?
商录甩给他一个白眼,蹲在地上用花洒给大黄冲水,大黄已经很老了,上次回来见到商录也还记得他,尾巴扫在地板上,摇的很欢快,想不到那么快又能见到小主人,大黄眯着眼睛靠在商录的臂弯上,显得很享受,商录一边给大黄洗澡,一边低喃着:
“这狗,是我爸当年从县城里买来的,起初我很讨厌它,我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真是恨不得拿一颗老鼠药把它毒死,后来相处久了,我发现是我一开始给它冠上了恶狗的名号,原来那不是厌恶,是喜欢我。”
狗都懂的知恩图报,商录又怎么不懂,年少时期对刘蕴那些发自内心的不喜欢和厌恶,到了后来渐渐被事实所打败,也就明白了她作为母亲的不容易和难处。
方元蹲在旁边给商录打下手,听他说起过去那些话,偶尔抬头回应一两句:
“我这人三观正的很,一个犯了错的人,不能因为他给你吃了一颗糖就选择原谅她。”
“那要看是什么错?”商录和方元的思想在两个极端,一旦把方元说服了,自然也就把方太太说服了。
方元说不过他,抬起一只手摸摸自己的鼻尖,伸手去接大黄,给它搓背:
“我懂你叫我来这里的意思了,我妈的决策,不是我能说服的。”
方元说完,从他手里接过大黄,想试着给大黄搓搓毛,结果刚刚碰到,怕生的大黄便低叫了几声,挣脱商录的束缚,一转身就把身后的玻璃柜子撞到,商录忙伸手去当,手被刮了个大口子,一瞬间浴室里乱作一团,狗叫声彼起彼伏,听起来很骇人,方元被商录手腕上的伤口吓了一大跳,看大黄对自己狂叫,刚想转过身喊人,就见到商录妈妈急匆匆的跑进来,她先瞧见浴室里流了一地的血,哎哟了一声:
“怎么回事啊,你别动别动,我去拿绷带!”说完,一转身便跑出门拿绷带和创口贴,很快回来,安抚住大黄,拉了商录往水管哪里走,一边念叨,一边低着头处理商录的伤口,像是年轻时那样念叨他:
“你啊,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都保卫祖国的人了,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这是每个母亲的口头禅,但一旦对自己的孩子说起来,那满满嫌弃的语气里,实则带了更多的心疼和担忧。
方元负责安抚住在浴室里狂躁的大黄,一转头就能看到商录妈妈有些泛白的青丝,她这些年一定因为商录的事情操过不少心,也不知道,她是否清楚商录这些年在支队是做的什么任务,商录的妈妈还在批评他:
“前次回去,我不是让你给我发几张云生的照片么,那丫头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了。”
商录哦了一声,傅云生这人喜欢给别人拍照,自己的手机里倒是没有什么自拍,他也不是爱拍照的人,现在想来,母亲还记着这件事情,且还有怪他的意思。
刘蕴帮他把伤口处理好,把人往门口一推:
“去,把湿衣服换了,大黄我来洗。”
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所有的爱了,小到细枝末节,大到生儿育女,只要她没闭上眼睛,儿子总归都要她帮着操心。刘蕴一转身便看到方元按住大黄的脖子,蹲在角落不知所措,忍不住想笑:
“没事没事,你放开它吧,大黄就是有点怕生,你们当兵的是不是平常都这么抓人的。”
方元有些心虚,放了手,这位母亲或许还不清楚他就是他的亲弟弟,现在想来,却不愿意戳穿了,反而鼻子有些酸酸的,夸了商录一句:
“阿姨,六哥在我们队里是最优秀的那个,立过不少功呐。”
“那肯定呀,毕竟是我儿子。”
刘蕴对于商录的骄傲和夸奖,几乎贯彻商录的大半生,从小有人找上门说商录这小子又打人了,进玉米地偷玉米了,刘蕴会先把人拉出来,道了歉再揍一顿,然后晚上便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上:
“儿子,我说你一个聪明懂事的帅小伙,怎么就那么喜欢偷鸡摸狗……”都是口头教育,但一说便是一晚上,说道后面商录也没意思吃饭了,只得连连点头,那时候叛逆的很,没过几天想起自己被刘氏守在这个小山村里,又不老实了,又要干坏事气哭她:
“他小时候一定是恨我更多一些。”刘蕴说起这些小时候的事情,感叹时光过的真快,觉得自己也有亏欠商录:
“后来他去当兵的前一晚,和我说了一晚上的话,说这些年自己没给我省事,以后一定好好听我话,不计较过去,就期盼未来。”那时候真的觉得,男人长大也许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
方元在商录家里待了两天,当晚的客宴是刘蕴一个人做的,满满一桌子,全是商录嘴馋的那些,后来商录爸爸回来,许是知道方元的身份,晚上喊他去书房谈话,说商录不经过他同意拉他回来有点不合适礼数,他要想走就买张机票回去,后续的事情他会配合调查。
方元没走,倒是陪着商录爸爸下了一个多小时的象棋。
隔日一早,方元就彻底放弃治疗了,一大早就被商录喊起来,牵着大黄去了菜市场,后来大黄走不动,又被商录使唤着抱着走了一大截路,商录自己先戳了一袋豆浆,递到方元嘴里,看着刚刚出来的夕阳,眯着眼睛说了一句:
“你看到没,这就是我的生活,就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有娘念叨,有爹关照。”
方元明白他带自己回来的意思,心里有些动摇,还没走到门口,他手里抱着的大黄突然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朝着商录家的大门口跑去,方元跟着往前跑了几步,突然瞧见站在他家门口的自己的爸妈和傅云生。
大黄似乎认识傅云生,跑的欢快,一抬起前爪子便扑在傅云生的肚子上,傅云生的白裙子马上就沾了两个狗爪印。
商录走的快一些,没想到傅云生来的那么快,开口喊她:
“你那么快就来了?”
傅云生拖着撒欢的大黄嗯了一声,收到商录短信的时候她还在心里犹豫商录让她带方元爸妈过来的意图,现在看到他和方元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又明白了一些,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点了点头,大黄趁她不注意,抬着前爪子在她的脖子上舔了一下,傅云生吓了一跳,往后一缩便倒在他家门口的苗圃里……
商录恼羞成怒,一抬把大黄轰走,还没来得及去拉傅云生,就听到刘蕴急匆匆的跑出来:
“天呐,云生你怎么来了……”
商录把傅云生从满是泥土的花圃里拉出来,看她一脸窘迫,抬起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乖,叫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