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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 ”

看着阎婆脸上的担忧, 倪溪安慰道:“阿娘莫要担心, 不过是回来的路上一脚踢到了那石头而已, 过几日就好了。”

“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踢到石头?”阎婆有些纳闷。

她一边搀扶着倪溪往屋内走去, 一边絮絮叨叨:“真是晦气,看来过些时日得买点香烛火纸去那灵官庙拜拜才是。”

“阿娘, 不用这么麻烦吧, 只不过是小伤而已。”倪溪小声说道。

古人迷信, 对此倪溪很无奈,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走路时旁边有个秀才老是让她心不在焉,才没注意到那块石头吧。

阎婆把倪溪扶着坐好后,眼一瞪,“什么麻烦?你们爷俩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先是老头子,现在又是你……”

“好了好了,”眼看阎婆有越说越多的趋势,倪溪连忙打住,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阿爹今日怎么样了?”

阎婆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样,他喝了汤药刚睡着。”

倪溪不经意间看去,才恍然发觉阎婆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发上竟增添了不少银丝, 眼角的纹路更深了, 笼罩着浓浓的忧愁。

“阿娘,”

倪溪心里涌上一股酸楚意味,她轻轻上前抱住了阎婆,“会好起来的。”

阎婆拍了拍倪溪的背,慈祥的笑了,“会的。”

母女两温馨的说了几句悄悄话,离得距离近了,阎婆这才发现女儿脸颊带着还未消散的晕红,惊奇道:“我儿可是喝醉了?怎的脸色绯红?”

倪溪一愣,不自在的拿手去摸,面上果然还是烫的。

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可能是穿太厚走这么长的路热着了吧。”

索性阎婆没有再多问什么,两人随便说了几句就各自休息去了。

躺在熟悉的小木床上,倪溪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脚上的伤口刚才已经敷了药包好了,倒是没有那么疼了,只是不知为何,平时这个时候自己早就入睡了,可今晚却迟迟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睛,那张俊秀的脸就会浮现在面前来,那含着笑意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她这个人,直至她的心底,让她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没?

一个秀才,夜里这么黑又没带灯笼,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对了,自己这几天脚受伤不能去他那干活了,这秀才吃饭可怎么办啊还有他那两件衣裳还放在木盆里没有洗原本打算明早洗的,也不知道他这几日可有换洗的衣裳……

呸呸呸,她一天老想着这个秀才干什么,他自己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哪用得着她多操心。

倪溪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嫌弃了下自己的瞎操心,索性把头蒙在被子里不去想了……

再说另一边的吴用,他把倪溪送到那里后,又一个人乘着夜色走了回去。

淌过那条小溪,他没有回去竹屋,而是径直去了晁盖的庄上。

别的人家已经熄灯了,唯独这庄子里还是灯火通明,不时有豪迈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热热闹闹。

门口看门的一个庄客刚好看见吴用来了,惊喜的迎上去,“教授,您来了。”

吴用颔首示意,问道:“保正在何处?”

那庄客答道:“今日庄上来了个会使得百般武艺的好汉,保正正在草堂与他吃酒哩!”

说着就要领吴用去了,吴用给推拒了,说道:“小生有事找保正,劳烦告知与保正我在后堂等他。”

“教授稍等片刻。”

吴用与晁盖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了,那庄客没有多问,而是依言找晁盖去了。

这庄子前头是用来待客的草堂,后面除了厢房还有一个后堂,除了亲信,平日很少有人进到这里来。

吴用坐在那儿等待着,自然有庄客给他上了壶好茶,没多一会儿,晁盖就来了。

晁盖生的魁梧雄壮,一副虬髯大汉模样,声如洪钟,还未进门声音就先到了:“兄弟,你怎的不去和我们吃酒痛快去?”

吴用连忙起身见礼,从容说道:“兄长莫怪我,今夜前来,只因有一事还需兄长相帮。”

晁盖浓眉一竖,不高兴了:“你我乃兄弟,何必这般客套,有事我自当帮忙,你快说罢。”

吴用与晁盖一起坐下,才娓娓将事情道来。

只听晁盖哈哈一笑,拍着大腿道:“我当是什么事,这有何难,你吩咐他们就行了。”

吴用拱手谢道:“多谢兄长。”

烛光下,只见他一袭青衫翩翩而立,面含笑意,端的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

俊秀,温和无害,让人生不起半点的防备心来。

若不是还记得吴用方才得话,恐怕晁盖也要这样认为了。

晁盖拿眼斜他,忍不住笑骂他两句:“你这厮倒是一副好皮相,不知道的人怕是都要被你骗了去。”

“兄长严重了。”

吴用微笑的表情不变,对于晁盖的话既没有肯定也没用否认。

晁盖见他这样,调侃道:“话说能被你看上的小娘子,我倒好奇起来,改日定要带我见见。”

提起那人,吴用的表情温暖了一些,微微一笑:“兄长放心,他日自然会带来与兄长相见。”

“行了行了,”晁盖豪迈一笑,整个后堂都环绕着他爽朗的笑声,“事也说完了,这下你该陪我去吃酒了吧。”

“恭敬不如从命。”吴用含笑回道。

仔细看,可以看出他的眼里带着淡淡的担忧,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软了一些。

这秀才是在安慰她?

倪溪一呆,心头热热的,涌出一股暖流来。不管怎么样,有人关心自己总归是好的。

她柔柔一笑,谢道:“多谢教授关心。”

吴用又关切的询问道:“不知阎公身体怎样了?可曾用药?”

提起阎公,倪溪不由得眉头紧蹙,面露哀愁之色:“阿爹年纪本来就大了,如今又被那郑屠一脚伤了根本,整日卧床害心口疼,去药铺买的那几帖药,也一直在吃着……”

原本她们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谁曾想到阎公会受这一遭罪,如今阎公病重,阎婆年迈,她又是一个弱女子,家中无人担当,倪溪便主动挑起了家中的大梁。

那郑屠倒是赔了十五两银子,够阎公看病吃药的钱还有点剩余,可她宁愿不要这钱,惟愿阎公阎婆二老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

每每看到家中阎公那蜡黄虚弱的脸色,倪溪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对那郑屠下手再狠点。

这天杀的郑屠!

吴用叹了口气,安慰道:“阎公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倪溪无奈一笑:“但愿吧。”

吴用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碎银,递给倪溪,“想必娘子最近生活拮据,这是小生的一点微薄之力,还望小娘子收下。”

“教授不必如此。”倪溪一愣,连忙推拒道。

这袋碎银最起码也有十两了,足足抵得上她两个月的月钱,可是看着碎银,倪溪没有去接。

如今的生活虽然拮据可还能勉强维持下去,再说这秀才教书一个月也得不了多少钱,还未娶妻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平白无故她何必再去接受他的恩惠。

不过这份心意,倪溪倒是记下了。

见倪溪执意这样,吴用也不好再相劝,只能收起碎银,“娘子若遇为难之事,尽管找小生帮忙。”

倪溪垂着头低低的应了声是,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看着倪溪这几日来苍白的脸色,还有那眼底深处的疲惫,吴用突然心疼起来。

这几个月,越接触倪溪越发现她的不同之处。

原本以为她是一朵只会依附别人汲取养分的菟丝花,没想到是他看走了眼,这哪里什么是菟丝花,分明是那野蛮生长的野草,柔中带刚,坚韧顽强,凭借自己的努力生活下去。

阎公之事还是吴用问王婆才知道的,得知这件事,一种从未有过的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鬼使神差的,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意,吴用低声加了一句:“娘子最近都瘦了许多,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倪溪这下是真的愣住了,这话听起来就像情人间的绵绵关心,温柔至极,怎么这秀才突然说出这话来。

她胡乱的点了点头。

红着脸抬眸一看,只见吴用也似发现了不对劲,俊脸上神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一时之间,莫名的尴尬气氛萦绕在两人中间,暧昧而又玄妙。

倪溪清咳一声,想要打破尴尬:“你……”

“你……”

谁知吴用也正准备开口说话,两人就这样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四目相对,皆是讶异。

这下是更尴尬了,倪溪赶紧头一低,把自己像个鸵鸟一样包起来。

只听头顶上方吴用带着笑意低沉的说道:“娘子你先说吧。”

倪溪局促的推让道:“还是教授你先说吧。”

看着她这幅面红耳赤模样,吴用忍不住挑眉说道:“刚才娘子形迹慌慌,想必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小生,还是娘子先说吧。”

然而问题是倪溪哪有什么想说的,她只是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而已。

情急之下,倪溪就随便扯了个理由开口道:“奴想问问教授明日可有什么想要的吃食,奴好提前准备一下。”

这是哪门子重要事?

吴用哑然失笑道:“娘子看着来就好,不过,小生想说的是——”

他的眼神一暗,像是看见什么,突然靠近倪溪,近在咫尺之间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就那样肆意的洒在倪溪肌肤上,洒在那诱人的带着浅浅红晕的面颊上。

“娘子你的簪花歪了。”

只见吴用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往她的发髻一侧随意作弄了两下,而后低低一笑:“好了。”

这一番动作极快,快的倪溪还未反应过来,吴用动作已经好了。

她怎么感觉,这秀才是在调戏她呢?

倪溪迟疑了下,用手摸了摸发髻右侧的那朵杏白流苏簪花,正稳稳的戴在发上。

再看吴用,俊眉秀目,目光遥望远方,一脸的风轻云淡。

一定是她的错觉,这秀才平日行事风光霁月怎么可能做出那登徒子之事。

可不管怎样,刚才那动作都是太过亲密了。

“多谢。”

倪溪半信半疑的道了声谢,又接着说道:“只是男女之防还望教授多加注意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