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以安垂头不语,只是更用力想挣开他的手腕。
已经够了,说出口就足够了。
沈于毅抱住她,让她安分地靠在自己怀中,给两人裹好被子。
“以安,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不是因为感激。”
桑以安挣扎的动作停住,似是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觉得我是因为感激,才说的这些话?”
沈于毅没有回答。
“……我要去看榆子。”桑以安忽然没了力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说句真话。
算了,就当她是因为感激吧。
“你需要休息。”
“我担心榆子,想去看看他。”桑以安掰着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我看他没事就去休息了。”
看他还不准备松手,她又说道,“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榆子还需要我,我就担心你,先过来看看你,榆子现在也需要我。”
听着她平静的声音,沈于毅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和你一起去……”
“不了。我和榆子说些话就好,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桑以安说着拍了拍他的手。
沈于毅缓缓松了手:“看完就去休息,你身体还不好。”
“我知道,你睡吧。”她说着翻身下床,整个过程中,声音没有哭腔,异常平静。
出了病房,桑以安腿软地靠在墙边,越发觉得头重,往后一仰,也搭靠在冰凉的墙上。
凉意顺着头皮渗入皮肤,倒也清醒了几分。
——虽然我也是同样,但是,我拒绝。
这句话,她大概要记一辈子了,生平第一次告白……
难得说了真话,还被这样误会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不是因为感激。
感激,和顾止在一起时,是感动多过感情,但她不会对谁都这样,她又不是没脑子了,谁救她一命,她就感动的哭天喊地。
然后高呼要嫁人,她还没愁嫁到这种地步。
和沈叔啊……
她轻轻捂着心脏,眼眸低垂。
大抵,是真的喜欢。
这份感情藏了很久,一直被她压在心里。
现在终于拿出来,准备晒晒太阳,却发现发霉了。
过了几分钟,她去看了榆子,还在昏睡中,整个人看着瘦了一圈,过分孱弱。
“榆子,臭小子……赶快醒过来,我有好多话要骂你。”
为什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什么半夜三更跑出去。
这些事她都要一件件地骂他。
“榆子,赶快好起来。”桑以安趴在他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很凉。
过了三天,桑榆彻底清醒,只说了一句话,不想见阿姐。
桑以安靠在门边,脸色苍白,榆子不想见她,只要她一进去,榆子就会大喊大叫,然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需要打镇定剂才能平静下来。
她现在只敢靠在门边,连说话都不敢,她真怕榆子连她的声音都会排斥。
身上忽然搭了一件大衣,扭头一看,是沈叔。
她神情恹恹地说了句谢谢,又看向病房的方向。
“桑榆觉得对不起你。”沈于毅说道。
桑以安垂着眼眸:“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错了就是错了,和我说清楚缘由,我原谅他就是了,现在闹得这么严重,谁心里也不好受。”
“之前明明很乖巧懂事,真是越大越难管了……”
听着像是责怪的语气,却充满了担心和牵挂。
“可能就是这个缘由,他说不出口。”
桑以安抬眸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别在门口站着,我进去问。”
“我是他阿姐,我不能听吗?听了之后我要收拾他的。”
“不能,就是因为知道你在外面站着,桑榆才什么都不说。”
桑以安皱眉看着他:“一定要我回避?”
沈于毅点头,不要偷听。
为了榆子,算了,不听就不听。
因为这三天,榆子除了见到她会哭喊,就什么都不说了。
不管是什么医生都束手无策。
心理医生也来过,但是被榆子拒绝了,病人不配合的话,再好的医生也没用。
如果沈叔可以的话,希望可以吧。
沈于毅进了病房,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桑榆,坐在他身边。
桑榆看了他一眼,眼眸动了动,羞愧地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搅着被子。
沈于毅坐了十分钟,桑榆越来越紧张,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居然流汗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足以看出他有多紧张。
又过了十分钟,桑榆实在忍不住了,长时间没说话,嗓音沙哑粗砾,声音听着像撕裂了:“于毅哥,对不起。”
沈于毅应了一声,没有拒绝。
“于毅哥……你要怪就怪我,千万不要怪我阿姐头上。”桑榆还是不敢抬头,眼圈又变得通红,眼泪很快落下。
他都记得,是于毅哥救了他。
他死活不出去,于毅哥差点就和他一起埋在火里了。
要不是于毅哥,他早死了,哪还可能出现在这里,被治疗。
越是知道这些事,就越是愧疚。
“伤口疼不疼。”
桑榆愣了下,呆滞地看向沈于毅,怎么……不怪他?
“不疼了,醒过来就不疼了。”
“好好养伤,见见你阿姐,她一直在外面等着。”沈于毅说着就准备起身,身后忽然传来桑榆很低的声音。
“我……不敢见我阿姐。”
沈于毅没有做声,只是回身看着他。
“于毅哥,你不怪我?骂我几句或者打我几下吧。”桑榆急切地看着沈于毅,“你这样对我,我更难受了,于毅哥你打我吧!”
沈于毅走到他身边,轻轻摸着他的头:“你阿姐很想打你了,真想挨揍就让她进来。”
“于毅哥……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我阿姐,她……为了我,被于毅打过很多次。”桑榆说着,回忆到了可怕的画面,浑身颤抖不已。
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那根木条,有这么粗啊……”
桑榆用手比划着,眼泪重重落下,声音哽咽,要过好久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阿姐……那木条上都是阿姐的血……木条已经染成了红色……不是……是黑色的……”
他说着,哭的不能自已,双手紧紧抱着脑袋。
沈于毅缓叹口气,这话他听了都觉得难受。
“于毅哥,你怪我吧!阿姐是为了救我,要不是我……我是阿姐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