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竹懵怔了,甚至都忘了伸手去接帕子。
什么意思?
所以,方才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故意排出来的一出大戏,目的是为了试探她?
不会吧?
厉竹心里汗得不行,也无语到不行。
如此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一把年纪的乾嬷嬷更是连死人都扮上了,就是为了试探她面对这一切会作何反应?
羌儿的眼光还行......
所以,她这是通过考验了吗?
一时半会儿还有些缓不过来,太后唤了她一声:“厉竹”,她才惊觉过来,连忙伸手接过帕子,怔怔拢进袖中。
太后拂了拂凤袍的袍袖:“哀家听闻大楚皇帝欲封你为公主?”
厉竹一愣,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
“回娘娘,大楚陛下是曾提过这件事。”厉竹实事求是道。
后来因为她“被杀”,事情就搁浅了。
太后“嗯”了一声,朝乾嬷嬷伸手,乾嬷嬷赶紧过来,躬身将手臂递给她,她便轻搭了上去,然后主仆二人往外走。
就这样走了?
厉竹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忽然又听到太后威严的声音传来:“让大楚那边尽快办了吧。”
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太后说的是让卞惊寒那边尽快将她封为公主。
所以,这个女人的意思是......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嫁秦羌吗?
那,方才说的那些什么不能要任何名分,只能做秦羌身后见不得光的女人,还有,放弃做母亲的权利、明日让她食绝育丸等等之类的,都只是做戏的一部分,都不是真的对吧?
一直看着太后和乾嬷嬷主仆二人出了路口,身影消失不见了,厉竹才大大吁出一口气。
却依旧余悸在心。
好险。
方才真的好险。
幸亏她回来了。
如果她不回来,后果是什么?
想必,她跟秦羌就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呼出一口气。
再想起方才种种,她真有些哭笑不得。
尤其是太后提着凤袍袍角奔跑逃命的样子,简直了......跟平素的雍容华贵完全判若两人,她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这是一个试探她的局。
戏演得可真好。
还有,乾嬷嬷,一把年纪屏住呼吸装死人,就不怕一口气提不上来?
笑着摇摇头,她也拾步朝外面走去,脚步较来的时候明显轻快了不少。
**
凉风习习,车轮滚滚。
奢华宽敞的马车里,太后只手手肘撑在矮几上,戴着长长护甲套的手指轻轻抚揉一侧的太阳穴,阖目养神。
乾嬷嬷提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娘娘。”
太后睁开眼,将杯盏接过,端起浅啜了一口。
“娘娘当真就这样接受了厉竹姑娘吗?”乾嬷嬷问。
太后抬眸,侧首睨向她:“你不觉得她很难得吗?”
将杯盏放在矮几上,太后继续徐徐道:“哀家提出那么多过分的要求,不给她任何名分,甚至让她绝育,就是故意先跟她表明哀家的态度,让她知道,哀家是不会让她嫁给太子的,那么,在她的认知里,哀家就是她跟太子在一起的最大障碍。试想,若是这个障碍死了,她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乾嬷嬷点点头,没做声。
太后的声音继续:“方才,她完全可以自己逃掉,而且无可厚非,毕竟哀家安排的黑衣人众多,她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保命是最明智的做法,不逃就是送死。最重要的,哀家对她来说,还是一个障碍的存在,一般人可能不仅仅自己逃掉,甚至还会希望哀家命丧这些人之手,如此一来,她的麻烦都解决了,还跟她丝毫关系没有,一举两得,多好。”
“可这般情况下,她还是回来了,甚至以自己换哀家,这是多少人做不到的事情。当然,要做帝王的女人,光善良是没用的,有勇无谋光冒进也是大忌。从她偷偷塞给哀家帕子,帕子上所写,让太子不要答应这些人,自己身上带了毒,会自行逃脱来看,她不仅仅有善良,也有胆识,还有谋略。”
见难得有人这般入太后的眼,乾嬷嬷笑:“所幸厉姑娘人不错,也不枉娘娘这般劳心劳神的一番大试探。”
太后轻叹:“太子大了,羽翼渐丰,而哀家老了,不想再折腾了,更不想再重蹈他跟他父皇的覆辙。”
乾嬷嬷亦是一声叹息。
**
是夜。
厉竹躺在榻上,想着白日里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睡意,又被一阵细响惊醒。
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她赫然发现,门栓竟然自己在动,在缓缓朝一旁移开,应该是门外的人在用内力隔空所为。
谁?
她呼吸一滞,连忙掏了袖袋里装毒的小瓷瓶于手中,在黑暗里,戒备地盯着那扇门。
门栓彻底被移走,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她刚准备扬手抛毒,蓦地意识到闪身而入的高大身影是那般熟悉,当即识出是谁,吓得赶紧收手,因为慌急,瓷瓶掉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你没睡?”来人很是惊讶。
“你大半夜的偷偷潜入我房里,问我这个问题,是想着趁我熟睡,做什么吗?”厉竹坐在榻上,没有起身。
黑暗中,秦羌笑了笑,拾步走到桌边,借着月光,拾起火折子,点亮烛火。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你说我想做什么?”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坏坏的,他来到榻边,倾身凑到她面前,眸光熠熠看着她。
厉竹想起白日在龙翔宫他翻来覆去折腾她的事,耳根一热,撇开视线看向掉在床边地上的那个小瓷瓶。
“你知不知道,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秦羌挑挑眉,依旧保持着倾身凑在她面前的姿势,唇角的坏意更浓:“的确差点要了我的命,不然,哪来欲仙欲死这个词。”
说完,还突然轻佻地朝她轻轻吹了一口气。
厉竹汗。
属于他的馥郁气息钻入鼻尖,她就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难以抑制跳速加快。
“你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呢?我说的是,你这样不请自来、深夜擅入,我差点就朝你荼毒了。”
末了,又嘀咕抱怨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一个人。”
男人笑,没接话,一撩袍角在她身侧的床沿上坐下来。
裹了她的手于掌心。
“听说,今日皇祖母约见了你?”
厉竹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还在想,这件事要不要跟他说呢,主要是不知太后心意,想不想他知道。
“你的动向我尤其关心,自然能知道,”男人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的手背上,“她有没有为难你?”
厉竹摇摇头:“没有。”
男人凝眸望进她的眼,似是有些怀疑:“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厉竹,”男人五指一收,攥紧了她的手背,“你一定要对我有信心,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任何人都不是我们的阻碍,除非我们自己放弃。我不希望你再像以前一样,以为是为了我好,跟别人交易,跟别人妥协,没有你,我什么都不好,你明白吗?”
厉竹怔怔看着他,定定看着他,半晌,点头,“我明白。”
她便将白日太后约她见面所发生的事从头至尾跟他讲了一遍。
男人听完,也是惊讶不已。
当然,也惊喜不已。
“皇祖母竟然......竟然做出这事.......”男人想着厉竹描述的一人倒地装死,一人提裙仓皇逃窜的画面,有些忍俊不禁。
当然,忍俊不禁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心情大悦。
是真的很开心,他没想到他皇祖母会来这么一出,更没想到她如此通情达理,就这样接受了厉竹。
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心思、费一番周折呢。
“明日我就飞鸽传书给卞惊寒,让他将你的事办了。”
厉竹嗔他:“也不需要那么急,反正你要守孝三年不是。”
“我这是谨遵皇祖母懿旨啊,她让尽快办,我就尽快办。”男人回得理直气壮。
末了,又似激动的心情还是难以抑制的样子,捧起她的脸揉捏:“我家厉竹今日表现真不错,我该如何奖赏呢?”
问完,又不等厉竹反应,又自顾自道:“要不然......”
话就顿在那里,人已低头,吻上她的眉心,接着又以唇相蹭,吻着她的鼻翼脸颊,一点一点找寻着她的唇。
厉竹眼颤心颤。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是调得一手好情,也不知在哪里学的,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
当然,以前他们的关系也跟现在不同。
微微喘息,厉竹攥了他的衣襟,可想起自己浑身还在酸痛难忍,她又一脸怨念,开始推他。
见她推得大力,男人只得放开了她,可是,俊脸上的怨念比她还深:“大夜里的,我千里迢迢出宫过来,你就这样待我?”
“那应该如何待你呢?”
“自然是应该......”男人顿了顿,“以侍寝相待。”
薄唇逸出几字,他起身脱衣,然后又弯腰脱了鞋子,再然后,就在厉竹无语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地上了榻。
“你......”
“我四更回去,五更上朝。”
厉竹的话都未说出口,男人就将其接了去。
厉竹:“......”
蓦地想起一件事,又开始推他:“不行,我娘在地下室呢。”
“做什么那么害怕?她在地下室,又不是在这房里。”
“地下室的门在这房里呀,她如果突然出来怎么办?就像那日一样。”
闻言,男人便起了身。
厉竹以为他是作罢了,谁知他下床之后,竟是走向书架后面,去看开启地下室的那个机关。
“这个机关跟地下室里面开门的机关是连着的吗?”男人边观察边问。
“是的,这个能开,里面也能开,但是,如果这个坏了,里面的那个就也开不了。”
并不知他意欲何为,厉竹实话实说道。
男人唇角一弯:“那不就好办。”
话落,大手已将机关上的一个转轮拆了下来。
并仰身从书架后探出头,扬手朝她亮了亮那个转轮:“这样,她不就出不来了。”
厉竹:“......”
这个男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抬手扶额,甚是无奈。
做完这一切,男人复又上了榻。
见她坐在那里不动,他自己特别不客气地先躺了下去:“睡吧,莫不是要坐一夜?”
厉竹侧首看着他:“你要答应我,绝不乱来。”
“好,答应你,快躺下来吧。”将她拉躺下去,揽入怀中。
厉竹瞬间僵硬了身子。
“我先睡了,四更就要起。”男人说着,惬意地阖上了眼。
厉竹心道,巴不得你快睡呢。
可是她......她睡不着呀。
从未跟他一起这样睡过,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桌上的烛火未灭,她借着烛光近距离地看着他俊美如俦的面容,刚准备伸手去点他的眉心,男人突然开口:“厉竹,你没有食避子药吧?”
厉竹吓了一跳,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也不意他忽然问这个问题。
心想,他是希望她食了,还是希望她没食呢?
想来是前者,毕竟现实摆在那里。
故意道:“没有。”
虽然她下午已经食了。
男人睁开眼,“嗯,不要食,你自己是神医,肯定比我更清楚,避子药对身体的危害。”
厉竹怔了怔,又有些意外。
“那如果怀上了怎么办?你可在守孝期间。”
“待七七满了,我登基后,我会想办法让人弄个天降异象出来,然后找信任的道士来破解此异象,破解之法就是要帝王大婚,总之,这些你不要担心,我会解决。”
厉竹无语。
却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男人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正在想这个问题,男人突然翻身压在了她身上:“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努力努力?你看,卞惊寒跟聂弦音都两个孩子了,对吧?”
厉竹汗。
就算努力也应该有个度吧?白日里不是刚来。
“你方才答应过我,绝不乱来的。”
“嗯,”男人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曾经两次,加上白日里三次,我总共有了五次经验,应该不会乱来,而是有技巧有章法的来。”
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