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子成所用的土办法,真的非常非常的土。当他满身泥土地从一棵树根下爬出来,他已经在白羊坳的村口那被擦掉了“坳”字的土砖墙边上。
只不过樊子成此时非常狼狈,化身成飞鼠模样的他此时完全已经没有了最初可爱无比的模样,全身血污,身上蓬松的皮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掉了好几块,鲜血不断从皮肤下渗出,格外恐怖凄惨。
看到“白羊”两个字,樊子成松了口气,艰难地爬到墙根处才恢复人形。
他刚才从地下挖洞强行闯那个阵,大阵无法迷惑在地底的东西,但同样不好闯,附在大阵上的能量运转,如同绞肉机的刀片,在樊子成身上生生剥下一层皮。
不是他不想以那个不伦不类的龙身前进,而是大阵的威力似乎是按照闯阵者能力的能力而变化强弱的,当他化为那怪龙的时候,大阵生生刮掉了他好几片龙鳞。龙鳞的损伤比皮毛的损伤难恢复得多,他这才不得不继续以飞鼠模样前进。
樊子成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指尖都已经磨掉了两层皮,如果自己真的用人手挖过来,恐怕这双握手术刀的手要废掉了。
他没立刻开始自己疗伤,而是仔细感受了一下。通过两人的契约关系,他知道叶魁此时正在地底某处,身体并没有后续的损伤,只是他并没有移动。试着联系了他一下,发现他不理自己,不过感觉他并没危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开始自己疗伤。
好在虽然一路被折磨得很惨,但是都是皮外伤,以他的修为以及妖怪本身强悍的身体素质,两个小时候的樊子成已经看不出刚才那凄惨的模样,虽然脸色依旧有些因为失血而苍白,但身上看着很恐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樊子成治疗完毕后,再次联系了一下叶魁。但后者依旧还在那个地方,也不理他。
无奈之下,樊子成决定先找到方进元。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家伙,但毕竟是小魁的朋友,他现在找不到叶魁的情况,当然先要找到方进元这个距离他最近的人。
樊子成并没花太多功夫就找到了方进元。因为村子里几乎没什么人,所有人几乎都集中在了祠堂的地方。
“你们怎么搞的?懂不懂规矩啊?进别人村子还胡乱进入村子祖地打扰我们先祖长眠,你们是不是故意来这里害我们的?”一个白羊坳的中年村民指着石羊雕像下面某个人正破口大骂。
“你们村子的人在外面为祸人间,我们为了阻止再有牺牲者才冒险进来的,你以为我堂堂大少爷想来你们这样的破地方!?”方进元从石雕下直起腰,指着那个中年大汉反唇相讥。
如果换做一般时候,他可不会如此和别人对着干,他家里能做这么大的生意,都是他老子那“秉承做人留一线,以后好想见”的忠贞原则,如此和别人撕破脸,他已经违背了从老子那里继承过来的原则了。
不过显然,方进元再能言善道,面对村子里几百张嘴,他一个人还是说不过的。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那些愤怒的村民淹没。
不过,村民愤怒于这那外面来的黄毛小子闯入祠堂,还偷吃了贡品,可现在的状况不是吵架的时候。
地上有机关开启过的痕迹,可以判断那个偷吃贡品的小孩肯定是进入了祖地的,此时石雕机关打不开,这让人实在费解。此时的石雕跟焊死在地面上一样,无论他们派多少个人推都无法再打开那个很容易就推开的机关。
这里的村民愤怒归愤怒,他们还想着把那个被关在祖地的小孩抓出来后狠狠训一顿。毕竟只是孩子贪玩,教训一下,以后听话还是好孩子。可前提是能把他弄上来。
所有白羊坳的村民都知道,这石雕的下面就是他们村子的老坟场,他们的丧葬习俗很奇怪,不过是他们所信奉那个神仙留下的规矩,而且这个习俗数千年都没出过漏子,他们也习以为常。
一个小孩子被关在漆黑的墓穴中,就算他胆子再大,里面充斥着的可都是那些死人的气息,虽然不相信自己的先祖们会因为被打扰了睡眠而愤怒地从棺材里爬出来,但一个活人和死人一起待久了,说不定还真能出啥事来。
只不过此时全村的青壮年都来了,已经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没能把那个平时一个人就能推开的石雕机关打开。大家的情绪不由更加急躁起来,他们谁都不想白羊坳里出个什么事情来。
祠堂外的广场上有很多村民,都一堆一堆地议论,有的义愤填膺,有的脸上挂着担忧,神色各异。而祠堂的屋顶下,村子里的一些高管都已经围在了一起,讨论的内容当然是如何救人。只不过此时产生了比较大的分歧,正争论不休。
“不行不行!你们怎么能够如此欺师灭祖!这羊雕是我们村子的守护神兽,绝对不能损坏!”一位老一辈的高瘦长老红着脸大声反对。
“二长老!这羊雕有一千多年历史确实非常重要,可现在是人命关天!下面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要是那孩子在黑暗中失足掉下去了,那我们罪过岂不是更大?”一个比较年轻的村子高管苦口婆心地劝道。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羊兽是有灵性的!村子里关于它的故事还少吗?怎么能为了一个外来的小屁孩就要砸了,它可是守护了我们千年的大恩人!”高瘦的二长老和年轻村子高管的话中能够听出争论的核心是什么。
“别吵了,把孩子救出来要紧!一个石雕和一条人命相比,难道还不清楚哪个重要吗?”又一个中年长老插嘴道。
“石雕有灵,这个毋庸置疑。记得上次我们翻新祠堂的时候吗?当时一根承重樑被白蚁蛀空,拆下来的时候中间断开,差点要了我儿子的命!我儿子说的,当时他在羊雕身上给羊雕盖上塑料膜防止施工损伤,看着梁柱砸下来都来不及躲,可那承重樑竟然自己在空中转了个方向,那可是神迹啊!一定是老山羊保护了他!没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另一位老人也讲话了。
大家争论不休,事情不仅没能定下,还有越吵越凶的迹象。
“好了。”一个老态龙钟,一直没有说话的佝偻老者,就在这火热的争吵中平静的发话。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丝丝的威严,让这里正常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都闭上了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大长老,您说这事吧,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可这都快三个小时了,那也没听到那孩子在石雕下面有什么动静,要真出了啥事……”一个面容看着老实的中年人见老人开口,立即代表众人向他问话。
这说话的中年人是主张救人的,虽然身为村长理应保护村子里所有的事物,可他看重的却是:如果下面真的死了人,那他们村子可脱不了命案的嫌疑!看着这个外来小子的穿着,他们家里肯定很有钱,有钱和有势是划等号的,要是他们一个不高兴,一个手指头也能把他这个小人物弄死,他这个村长也别相当了。
佝偻老者沉默了很久,看着羊雕的眼神非常复杂,最后全数化为落寞和歉意,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唉……砸吧。”
“大长老!”“大姥爷!”“舅公!”
各种称呼顿时在这几个人口中响起,但所有称呼的对象都是一个人。
“别再说了,拖得越久下面那孩子活着的可能就越小。”大长老挥手打断了所有人的反驳,“时代还是在发展的,虽然我们这些老东西依旧相信世界上有某些超出我们认识的东西,可科学却一次次地推翻我们的理念。人类社会的发展已经把许多以前我们无法踏足和理解的领域开发,全部冠上了科学的名义。或许,这个石雕真的只是个石雕。”
“可是大长老!这石雕就算真的是石雕,过了一千多年,都算是唐朝时候的老古董了,怎么也是珍贵的历史文物啊!这砸了可是要犯法的!”再次有人阻止。
“哼!少废话!要是你报案,国家知道下面困了个孩子,你说他们会要羊雕还是要那个孩子的命?”大长老瞪了那人一眼,说完也就不再开口,最后看了那个千年历史的羊雕一眼,落寞地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出了祠堂。
祠堂里的人又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救人一派压了下去,坚持保存羊雕的人被全部赶出祠堂。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那用来起房子用的巨大铁锤被一个壮实的年轻村民举起的时候,祠堂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为什么要砸石雕?打地洞绕开它不行吗?”
声音一落,那本来心里就不太安心的年轻人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铁锤脱手,差点砸到自己身上。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穿着时尚,一头茶色短发,面容阳光帅气的青年正站在石雕的正面,看着刚才准备砸石雕的那个年轻人。
这个人站的位置,正是整个祠堂的正中心,也是所有人目光的聚集点,可他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谁都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走到那个位置的。但看他的模样,似乎已经站在那里有点时候了。
“你……你是谁?”村长也是惊骇莫名,虽然心里早被无神论洗得干干净净,可他从小在白羊坳长大,对这羊雕还是存着敬畏的,这帅气年轻人一出现,差点把他的世界观毁掉。
“成哥!”不等那年轻人回答,站在人群里等着羊雕砸开的方进元就跳了出来,一脸欣喜地看着站在羊雕下的樊子成。
樊子成皱了皱眉头,他不太喜欢方进元。第一是因为他在灵异界里完全是个新手,却总喜欢一头扎进灵异界里找死,第二就是因为这家伙那看着好像和叶魁很熟很熟,熟到快成为亲兄弟那种热情。
好吧,他承认他妒忌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竟然能获得叶魁如此深厚的友谊,而且还能在叶魈去世后一直陪伴在叶魁的身边。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表露他妒忌心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成哥,下午我们进来后就分头行动了,我去听故事,没想到筷子竟然自己跑到祠堂来了,而且村子的祖地竟然也是在这个地方,他自己进去了。我本来也想跟着,可找不到方法,就去村子里打探,村民们对有人进入祖地很反感,要去把筷子抓出来,这才发现了石雕打不开。”方进元飞快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为什么要砸石雕?”樊子成问。
“地底是个溶洞,这个入口的位置是一条巨型的钟乳石,如果强行打洞破坏结构,钟乳石很可能会断掉,如果孩子还在钟乳石上,那基本上是没救了。”说话的是村长,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很好奇,不过看着他似乎并不希望石雕被砸,对他的好感也多了一点,毕竟石雕本就是村子重要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