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什么是戏剧……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戏剧。
戏剧就是一群真的人在扮演一群假的人,而假的人却演绎着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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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一中,高二16班再次迎来了月考发成绩的一刻。那个何老师按照惯例,倒数名次,不过这次的名字最后一名不再是某个特困生的名字。
方进元拿着自己的卷子,侧头去看自己旁边空荡荡的座位。那里已经被别的同学当成放书的地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试卷和参考书,却没有了个跟参考书性质差不多的的睡死了的人。
叶魁已经失踪了快三个月了,自从在方家村的树林里走丢,方进元再也没见过那个古里古怪的家伙。
以前叶魁除了下课走在外面,存在感本来就很弱,但就算很弱的存在感,他也在那里,无意间扫一眼,还是能看到那个半死不活的身影。不过现在,盯死了看,那边就是一堆毫无生气的书本。
方进元正想得出身,突然感觉后面有人撮了他后背一下,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身,正要骂谁敢撮他脊梁骨的时候,突然想到他身后的那个人。
他转头,一个头发有点乱,身材消瘦,永远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脸色有些苍白的男生的脸出现在他眼中。男生有些腼腆地抿了抿嘴,“你考了多少分?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卷子?”
方进元挠了一下腮帮子,还是把手里的卷子递给了那个看起来很颓废的男生。
这个男生叫叶流金,是大概一个月前转学过来的。来时正好碰上了中段考,他很顺利地顶替了班里的第一名,成为了全级最低分。
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家伙也是个夜泡网吧的无前途人士,但是他入学后学习非常认真,不懂就问,虽然每次问得都非常客气,但难得别人问出来了。
这次的月考,他竟然一下越到了第十名,这让老师也对他刮目相看。觉得这小子应该是以前不读书,现在突然开窍了。
叶流金这个人也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他默默地干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别人讲话,他会在一边听着,不管别人讲的是什么,他都是一个非常好的听众。
也因为他这样,反而在班级里的人缘挺好的。
作为班里的宣传委员,方进元也曾经举行过对叶流金的欢迎宴会,邀请了班级里所有晚上能出来玩的同学,到卡拉OK里面玩。叶流金看似很内向,但竟然也答应了,在宴会里虽然话不多,但是喝酒倒是不含糊,还会主动找旁边的人碰杯。
一晚上下来,来了十几个同学,大半被喝到桌子底下去了。叶流金还一脸没事人,除了多上几趟厕所外并没有什么反应。
最后还是他和半醉的方进元把同学们一个个送回家,叶流金还非常负责任地把女同学送到家门口才离开。
有了那次宴会,虽然叶流金的形象有些不招人待见,但是人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内心火热的人,学习上也有很多人愿意帮助他。
除了叶流金本身这种有些矛盾的性格和产生的人缘效应,方进元觉得叶流金身上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
跟方进元有一样感觉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所谓“南道玄山派”的丁成谨。
叶流金进来的第一天,丁成谨的脸色就怪怪的,只不过他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依旧没能确定什么。
方进元开始还跟他商量过什么,但是后来叶流金并没弄出点什么幺蛾子,又很努力学习的样子,两人的戒心倒是放下了一些。
现在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何老师照惯例把班会课匀一半给自己的数学课,正在评讲错得最多的试题,正讲得起劲,突然有个人走到教室前门,还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框。
何老师和全部同学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在了门口那个人身上。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六七的青年,精致的瓜子脸上透露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乌黑的头发半长,用皮筋在脑后梳起一个小辫子。
这个男人上身穿着整齐的白衬衫,外面一件灰色西装马褂,左胸的口袋里有一朵鲜红的玫瑰。双手带着一双只到鱼际的短装黑色皮手套,左右两边垂放在裤线两侧。
他的下身则是一条格仔的九分休闲西裤,把他修长的双腿衬托得当,脚下的休闲皮鞋也是非常搭配他这一身的打扮。
霎时间,整个班里所有的花痴眼中顿时爆发出精光。就连一些男同学也对这人一身的行头投出欣赏和赞叹的目光。
“哦!叶大哥啊,你怎么来了?”何老师看到来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还很熟络地跟来人打招呼。
站在门口的气质青年对着何老师微微行了个礼,还没等他直起身,他身后就有个脑袋越过他肩膀伸了进来,一双熟悉又妖异的异色瞳在班级里扫了一遍,对着整个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叶魁!?”整个高二16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反应最强烈的就是方进元,他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人。
“哎呦!叶魁回来了。身体好点了吧?”何老师本来想拍拍叶魁肩膀,可突然想到手上都是粉笔屑,平时就毫无顾忌拍下去了,可今天这个一丝不苟的叶大哥在,他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没问题了。”叶魁笑着回答。
此时的叶魁已经从让开的尘渊身边走到了前面,他没穿校服,一头长发已经披在了肩膀上,同样用绳子绑着,不过是搭在他左肩上。
今天他是一身帅气的近身内衬,加上一件很多皮带的黑色中长外衣,脖子上带了个项圈似的饰品,深灰色的牛仔裤,还有一双高帮靴子,和平时一身古板的校服比,此时的叶魁更加帅气。
这次回来的叶魁,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他变得比以前开朗,笑容也灿烂了不少。之前也叶魁有点像叶流金,不太主动,不过也还比较好相处,现在似乎多了一股莫名的气场,感觉能够带动别人似的。
“叶魁!”就在这时,方进元突然暴呵一声,他声音之巨大,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叶魁揉了揉耳朵,不耐烦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干嘛这么大声,我又没聋。”
方进元也不管他说什么,突然踩到桌子上,竟然从同学们的桌子上直接直线跑到叶魁身边。
他现在是气炸了,方家村的时候叶魁丢下一张五千万的银行卡扬长而去的样子,他现在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他是不揍叶魁一顿是不能撒气的。
方进元跑过来,伸手就要去抓叶魁的衣襟,以叶魁之前的武功修为,是不能躲过他这如同毒蛇捕食一般迅速的攻击的。
而事实也如此,叶魁看着他没躲。不过并不是他躲不开,而是根本就没有躲。
就在方进元的手接触到叶魁衣领的前一秒,叶魁目光转移到了有些呆滞的何老师脸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笑着对他说:“今天来报到销假,下周一我正式上课。”
话没说完,叶魁身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人影握住了方进元抓过来的手,一推一扭一摔,方进元整个人就被那个突然插进来的人丢到了讲台上,讲台也被方进元撞翻,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出手的是刚才就一直没说话的尘渊,他把方进元一百四五十斤的身体摔飞后,一脸没事人,把身上衣服褶子平复了一下,继续气定神闲地退回到叶魁身后。
叶魁似乎没看见似的,转身离开,走出门口还没两秒又退了回来,对何老师道:
“哦,对了。何老师,前段时间我家装修过一次,校服被搞丢了,麻烦你帮我再订两套。”
说完,他对着何老师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就转身带着尘渊离开了。
刚才方进元跑过来,再到被摔出去,就那么短短一秒钟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此时叶魁走了,整个16班才炸开了锅。
有人去把方进元扶起来,有人去扶讲台,更多的人是和身边的人叽叽喳喳开始讨论叶魁和那个气质青年的事,要不是因为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他们估计有人要追出去了。
“别吵!吵什么吵!反了天了是!方进元你搞什么鬼!耍杂技很威风是吧!”何老师终于发威,呵斥了整个班级一句,在班主任的威势下众人算是安静了下来。
方进元此时也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没受伤,挣脱了扶着他的人,也不管何老师在讲什么,瞬间就追了出去。
不过,他和叶魁前后脚走,已经再也看不到叶魁了。
那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在方家村外围的树林,他明明知道叶魁就在附近,可就是看不见。
方进元跟着叶魁的感觉,一直走到了校门口,那种叶魁还在的感觉终于是消失不见了,他心中的那种空荡荡的落寞再次涌了上来。
他大喊着叶魁的名字,满大街的乱跑,正如那天他喊着叶魁的名字,在漆黑的,充满危险的树林里漫无目的地寻找。
此时学校斜对面,一个新开的私人诊所的二楼窗户上,叶魁隔着单向玻璃往外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身后有个年轻人,反着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搭在办公椅靠背,嘴里含了跟棒棒糖,一身休闲服,百无聊赖地正旋转着那办公椅,要不是他手上套着白大褂的袖子,把白大褂挂在后面,还以为他是什么闲杂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