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静静的躺在比较偏僻的窗子角上,让凌卿蕊怔住的原因,是那信纸的纹路质地,与上一次景墨风从皇上那里拿来的,据说是柔妃亲笔信的一模一样!
景墨风正笑着抬眸看向凌卿蕊,自然注意到了她的愣怔,她想要掩饰已经来不及,景墨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正好看到了那封信,也与凌卿蕊一般,微微怔了一下。
寒王虽然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一些细节却是不知道的,此时见他们两人神情怪异,也停下了即将出口的话,默默的看了一眼景墨风,他相信该他知道的,自己这个五弟一定会向他解释,如果不想他知道,那就代表这件事不该他知道。
就在寒王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先退出去的时候,就见景墨风举步迈向了窗子那边,寒王不知为何,竟是在自己这个一向处变不惊的五弟身上,看到了一丝颤抖以及慌乱!
这样的认知,让寒王要转身的举动也停了下来,小的时候他没有能力保护五弟,现在他的势力不敢说什么天下第一,但是绝对不会落于一般人后,他不能再像儿时那般,眼睁睁的看着五弟受苦。
五弟曾有以茶代表以后的事情,暗喻他会成为他背后的势力,而他此时此刻想着的是,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他都会站在五弟的身后,成为五弟的助力!
景墨风不知寒王心中所想,他也没有注意到寒王一瞬间的举动变化,他的眼中似乎只有那一封信,那封静静的躺在那里的信。
伸出手去,景墨风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轻颤,会是如他所想一般,是母妃的字迹,写给他的信吗,难道真的是他错了,母妃真的还在人世吗?
多年的信念,仿佛在这封信出现的刹那轰然崩塌!
景墨风不知哪里不对劲儿,又仿佛全身不对劲儿,好似哪里缺失了什么,又好像是有什么要满溢而出……
景墨风自以为自己控制的很好,也以为他伸出手后的犹豫,紧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殊不知他的异常,全都落在了凌卿蕊与寒王两人的眼中,寒王心中全都是惊疑,不知何事会让五弟如此失态,而凌卿蕊心中却是“咯噔”的猛跳了一下。
她忽然就忆起,上一次看那封信的时候,景墨风完全不似平素的他的惶恐不安,她不知这究竟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他的母妃,还是因为牵扯到他内心深处最痛的记忆,才会让他这般,可是她直觉的认为,她应该打断这一切!
于是,凌卿蕊伸手,先景墨风一步,将那封信拿了起来,在景墨风微诧的目光中,将信展了开来,然后微微微微勾唇,故作平静的说道:“墨风,景宸耀的手段从皇上那边,挪到了你的身上,你有何打算?”
景墨风默然,他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不知信上究竟说了什么,但是听凌卿蕊话中的意思,其实不难理解,之前景宸耀通过这些信件,让皇上相信母妃还活在世上,更是通过这件事来胁迫皇上,此时他胁迫的目标,是从皇上转到了他这里了。
这样的手段,虽然未曾碰到过,但是绝对不新鲜,他该立时决断才是,为何他的心如此慌乱?
景墨风沉默,寒王却是终究开口问了出来,他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景墨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凌卿蕊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就把那一夜在乾雨宫发生的事情,关于绣品关于信笺的事情,一一道出,然后将手中的信放在了景墨风的手中。
寒王听了之后,眉头紧蹙,柔妃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在现场,之后也未能亲眼看到柔妃去世的场景,但是他一直相信,即便五弟当时年幼,却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记错,此时却忽然……难道五弟接受不了。
他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扫了一眼那封信,信纸上的内容并不长,但是却隐约透露出一种对子女的关怀,他并不能分辨出,这是不是柔妃的字迹。
也许是因为毕竟不是自己的母亲,心境不一样吧,寒王伸手微微用力的捏住景墨风的肩膀,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一般,声音沉稳的说道:“五弟,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利用你手中所用的势力,查出她所在的位置,将她救出,不管她是不是柔母妃,其余的事情都交给四哥,与景宸耀较量,四哥不比你陌生,绝对不会让他的阴谋轻易得逞的,你放心!”
寒王的话,寒王的举止,似乎当真带给了景墨风些许的力量,景墨风微微回神,应道:“好!四哥也要当心!”
闻言,寒王一向冷清的脸上,带了一丝笑出来,说:“五弟安心就是,只要母妃这里无事,景宸耀拿四哥没有办法的。”
景墨风情知寒王所言并无虚假,就连宫中也多是他的人手,若不是如此,这流华宫以及皇上所在的毓霜宫,根本不可能任由他们出入,只是……
景墨风想到了什么,寒王不用猜也知道,目光微微沉凝,从刚刚的那扇窗子上一扫而过,这封信出现的莫名其妙,莫非这流华宫中还有景宸耀的人?
两个男人心中思虑,凌卿蕊的心思却是放在了那封信的内容上,上面所写的确不长,但是清晰的透露出一个讯息来,那就是写信之人,对景墨风的举动是很了解的。
景宸耀挟持了柔妃,难道还会将外间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对柔妃说一遍吗,景宸耀会对一个人质那么好?换一个角度来说,景宸耀挟持柔妃,是为了对付柔妃的丈夫和孩子啊,柔妃就那么听话,景宸耀让她写什么,她就写什么吗?
只是,凌卿蕊现在身在皇宫之中,有很多事情都只能是猜测,帮不了景墨风太多,思及此处,凌卿蕊又对渐渐沉稳下来的景墨风,说了今日皇上让陈德布带来的话,问道:“墨风,你说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景墨风收回目送寒王离去的目光,沉吟了一下才回答:“或许,在皇上的想法当中,你身在皇宫才是最能发挥你医术的地方。”
毕竟,景宸耀对皇上那边的逼迫,实属日日紧逼,下毒已经几乎成为家常便饭,皇上又信不过太医院的人,所以他只好将凌卿蕊扣在宫中为他所用了。
凌卿蕊微微摇头,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是对景墨风道:“你和四哥多派些人保护贤妃娘娘,我还是想出宫去,何况我身处流华宫,你与四哥又多出入这里,景宸耀的目光也自然就集中到了流华宫,贤妃娘娘更加不安全。”
“嗯。”景墨风点头,凌卿蕊在宫中他自然也不放心。
上前伸手揽住了凌卿蕊的腰间,景墨风唇角微微上扬,“卿卿且放心就是,这两日我就接你回家。”
“回家?”凌卿蕊闻言,眸光潋滟,家这个词,实在好久没有体会到了,距离她好像太过遥远。
“自然,凌王府是我的,也是你的家……”
最后一个字,在景墨风与凌卿蕊之间消失,然后……
景墨风“咝咝”的吸着凉气,抚摸着自己的腰间,颇为幽怨的看着凌卿蕊,这个小女人,下手也太狠了吧?自己不就是亲了一下嘛,至于拿柳叶刀的刀柄,这么狠的戳他么!
相比较景墨风的怨念,凌卿蕊却是微微红着脸颊,手中转动着柳叶刀,眼眸中威胁的意味十足,仿佛只要景墨风上前,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一般。
只是,就连景墨风也知道,凌卿蕊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就连那次在落幽宅,凌卿蕊真的刺了景墨风一刀,也不过是收势不及才会出的意外罢了,从头到尾,凌卿蕊就没有对景墨风真的狠心过,此时凌卿蕊的模样,落在景墨风眼中,只不过是恼羞成怒的举动而已。
只有凌卿蕊自己心中清楚,她不仅仅是因为羞恼,而是因为在景墨风吻下来的那一瞬间,她倏忽间察觉,景墨风心中的隐藏极深,很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安。
这一份不安,让他失却了往日的冷静,让他在这样一个并不适合的时间,做出了不适合的举动。并非说他亲吻她,是不适合的举动,在他下意识的以亲吻她来压下心中的不安之时,那份不安已经悄然扩散。
凌卿蕊打断了那旖旎的氛围,与此同时,也打断了那份不安的扩散,景墨风似是恢复了正常,俊逸的面庞上,带着温润却又隐藏狂傲的笑意,可是凌卿蕊心中的不安,却在悄悄扩大。
是她遗漏了什么吗?
压下心中的担忧,凌卿蕊默默的依偎进了景墨风的怀里,景墨风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起抬眸,透过房门望向外面,夜色正浓,空气冷冽,他们两人之间却是温情流转。
景墨风果然说到做到,及至第二日傍晚,陈德布就带了皇上许多的赏赐,当着一众宫人的面,宣了皇上的口谕,大意不外乎安瑾郡主陪伴贤妃多有功劳,特此赏赐,准许她离开皇宫。
只是,在凌卿蕊离开宫门的时候,守门的侍卫却是不着痕迹的,将一样物什塞入了凌卿蕊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