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向阳有些晕晕乎乎的,偏头去看,就见杉姨和自己的爸妈正心急火燎的往这头跑了过来。
紫杉费力的扯开发了狂的丈夫,“云枫!你在干什么!!你别这样,你难受,但人家向阳心里也不会比你好过几分,别这样……”
紫杉说着说着,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的,抱着自己丈夫痛哭起来。
晓楠也在不停地抹眼泪。
见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儿子,她什么都没说,只埋在自己老公怀里,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
景向阳褪了身上的西服,随意的搭在自己的臂膀上,用手擦了擦鼻子里涌出来的血水。
鼻头还酸痛得有些厉害。
额上,因为刚刚那场轻微的车祸,还在不停地渗血。
俊逸的面庞上,泛着青紫。
这样的他,有些狼狈,却依然掩饰不掉他的那份优雅沉稳的气质。
他走到晓楠跟前来,“妈,我去抽支烟……”
他的喉咙,嘶哑得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来。
眉心紧敛着,藏匿着太多的伤与痛,还有……歉疚。
晓楠捂着嘴,点头。
而后,伸手,紧紧地抱了抱自己的儿子,“三儿一定会好起来的,吉人自有天相!这个难关我们会陪她一起度过的……”
“谢谢妈!”
景向阳的声音,哽咽得厉害。
伸手,重重的回搂了搂自己的母亲。
放开母亲,景向阳沉步往吸烟区走去。
背影,落寞得让晓楠一颗心,直揪着疼。
景易宣的大手紧紧地握住自己妻子的小手,能感觉到她的手,一片冰凉,还在自己的手心里,颤抖得厉害…………
景向阳不知在吸烟区里呆了有多久。
晓楠来找他的时候,就见他一个人孤漠的坐在那里。
不停地抽烟,不停地掉眼泪,不停地抹眼泪,然后又抑制不住的痛哭失声……晓楠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子这么脆弱的样子。
哪怕是小时候,被送进化疗舱的时候,他都是坚强的带着笑。
头一回看他哭成这般,晓楠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却不敢推门进去打扰他。
他知道自己儿子心里一定是最难受的那个。
自己深爱的女人,却因为自己而命悬一线。
哪怕不是故意的,但不得不说,罪魁祸首的那个人,也是他!
他比谁都更需要发泄心里那份压抑着的情绪……
——急救室里——
煞白的灯光,筛落下来,打在云璟那张苍白的脸蛋上,衬得她稚气的面容上,没了半分生气。
血,不停地从身体内往外涌……
医生们忙前忙后的,给她不停地输送着血液。
仪器表滴滴答答的声音,响彻整个紧张的急救室。
手术台上,云璟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正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而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冰凉,麻木,僵硬……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那种无力而轻飘的感觉,让她恐慌……
过往的曾经,如放映一般的,不停地从她的脑海中流窜而过。
十五岁那年……
他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
那个夜晚,她和他差点擦枪走火,他抱着她,不停地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最后,发狂的把她赶出门外,让她淋了半夜的雨……两年前……
他反反复复的周旋于她和那个女人之间。
最后,她胜,她离开……
他说,他爱的人,一直是她,那个叫尤浅的女人!
而刚刚……
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那个周旋的三人关系里。
尤浅……
对于云璟而言,敏感得就像一根刺。
一根扎在了心里的刺,只一碰,就浑身痉/挛。
刺,扎得太深,想要拔掉,除非……剔骨削肉!
云璟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是冷的。
而她的身体,越来越冰寒……
渐渐的,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脑子里的思绪也渐渐的越来越紊乱不堪。
……
此时此刻,急诊室外,守满了人。
景向阳,云枫,紫杉,景易宣,还有晓楠。
向晴没在。
外出到现在还没回来,而且已经有两天没联系上人了。
至于云璟的奶奶和外婆,自然都没敢通知,唯恐惊到了老人家们。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
对于外面的这些人而言,就像度日如年。
每一秒,都如同一根针,走动一下,就在心尖口上,狠狠地扎一下……让所有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终于……
急救室的灯,倏尔暗了下来。
“哗——”的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来。
就见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所有的人,一拥而上。
医生摘下口罩来,“大家稍安勿躁,好消息,病人总算是度过了这个难关,但是你们要清楚……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没了。”
所有的人,如释重负,心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涩然。
尤其是景向阳。
孩子……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爱情结晶,最后,却终究与他们无缘。
很快,云璟被医生们推着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她还在昏睡的状态,没有醒来。
面色惨白着,找不到半分的血色,平日里那双漂亮的樱桃小口此刻却泛着让人心疼的乌色。
那模样儿看起来,羸弱得似没有半分生气。
紫杉和晓楠见状,都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云枫在得知云璟的情况后,情绪倒平稳了不少。
只要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景向阳站在人群最后,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云璟,胸口处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用力的搅着他的心脏……又闷又疼,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
VVIP病房内——
由于现在是特殊时期,云璟需要绝对的安静,所以她的房间里每次只允许最多待两个人。
景向阳拾了把椅子,坐在床头边上。
从被子里将她的小手托起来,置于自己的手心里。
明明是大热的天,她的小手却依旧冷得像块冰。
那种冰寒,就像刺骨的尖刀,剜在了他的心口上,让他有好长时间的窒息。
他重喘了口气,脸颊贴上她的小手,眼眶已然通红,“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对不起,三儿……”
他嘶哑的声音,有些哽咽。
薄唇,一下又一下,心疼的吻上她的手背,“我真混蛋!连两年前那么重要的事情,都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你醒来以后,打我一顿,好不好?太混蛋了,是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个晚上,居然都可以被我忘得那么彻底!确实该打。”
景向阳握着她的小手,在自己鼻青脸肿的面颊上厮磨着。
“如果你现在能睁开眼看见我,心里一定会爽到的,要知道我三十多年来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可是,心里也没像今天这么痛过,害怕过!!”
眸底的泪光,再次将他的黑眸染湿,“今天真的吓到我了!”
他颤抖着声线呢喃着,薄唇不停地亲吻着云璟的小手背,“我好怕你会离我而去……好害怕……”
他倾身过去,凑近她,捧住她苍白的脸颊,下一瞬,低头,心疼的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的,浅浅的,小心翼翼的烙了一个吻……“谢谢你,还活着……”
这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
从病房里出来,厅里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
“怎么样了?小璟醒来了吗?”
紫杉问景向阳。
“还没。”
景向阳摇头,“杉姨,墨叔,你们进去看看她吧!”
“嗯嗯……”
紫杉和云枫推门进了病房去。
晓楠看着自己浑身是伤的儿子,心里同样好受不到哪里去。
景易宣的脸色沉到了极点,抬头,瞥了自己儿子一眼,严肃的斥道,“你自己也是医生,难道小璟怀孕没怀孕,你不清楚??为什么非到了大出血的时候才知晓?!”
“行了,行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少说两句吧!他心里也不比咱们好受,总算三儿是拉回来了。”
晓楠忙充当和事佬。
刚刚在吸烟区里见到的那一幕,到现在还揪着她的心呢!
看着自己儿子那样压抑的痛哭,她当妈的能不难受吗?
“来!妈刚给你去拿了些外敷的药,坐过来,帮你敷一下。”
“妈,我没事。”
景向阳摇摇头,摸了摸自己嘴边的伤痕,“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碍事儿,你别担心。”
“不碍事?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都成什么样子了!”
晓楠都急红了眼。
一张好好的脸儿,现在到处是红一块青一块,嘴角红肿,额头上还渗着血。
景向阳掀唇笑笑,“这是我该得的,比起三儿受的苦,我这点算什么?”
晓楠叹了口气,“行了,过来吧!你这样子要被三儿醒来看见,又得多替你担份心了。”
晓楠说着,就起身拉着自己儿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捣腾着手里的药,替他外敷着。
她虽不是医生,但这么些年来,跟着自己的老公,倒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疼就喊一声……”
“嗯。”
景向阳闭着眼,任由着自己的老妈替他上药。
不吭声,连面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儿子,你也别怪你墨叔,这事儿换哪个当爹的都会这么做……”
晓楠宽慰着自己儿子。
“妈,我不怪墨叔,这事儿本来就是我起的祸端,是我差点害死了三儿,他打我本就是应该的。”
“你也别这么说你自己。”
晓楠幽幽的一声叹息,“你是我儿子,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虽然小璟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但这说不上怪谁,毕竟这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所以你也别一个劲的埋怨自己,好在三儿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也算是咱们祖上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