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楠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疼不疼?”

景易宣咬牙继续,而此刻,手指被咬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来。

晓楠没办法,只能劝病患了,也不知他是不是听得到,“这位先生,您有点良知好不好?人家景医生是为了救你的命,你这么咬着人家,怎么就好歹不分了!你快松开!!快点!!”

病人杨臣似完全没听到一般,咬着景易宣的嘴分毫不松。

“你倒是松口啊!!”晓楠急了。

“你让开点!待会吐你一身!”景易宣敛着眉,有些不耐烦的冲晓楠说道。

晓楠侧了侧身,让开些分。

“呕呕呕——”

她才一让开,病患就跟着吐了。

一股浓烈的药味还伴随着酸气弥漫出来,吐得景易宣满身都是,他受伤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污垢,但他连眉头都没蹙一下,长松了口气,转身去洗手台洗手,一边吩咐晓楠道,“快去护士站叫两个护士过来,病人得马上送洗胃室。”

“是是……”

晓楠急忙奔出了病房去,很快,她折了回来,还带来了两个护士。

“赶紧的,送洗胃室!”景易宣命令着护士。

“是是!”

护士应着,随着景易宣推着病人就出了病房,直往洗胃室奔去,晓楠不放心,也跟着追了过去。

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也可算帮人从阎罗爷那里把命给扯了回来。

两个人精疲力竭的瘫坐在长椅上,累得气喘连连的。

“你的手,没问题吧?”

晓楠将头歪在椅背上,有气无力的关心着他。

景易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不咸不淡道,“这不值得算个问题。”

晓楠蹙起眉头来,“都流血了,还不值得算问题!你以为你铁打的啊!”

她说着,直起身子来,“你先去把身上这套脏衣服换下来吧,我下楼一趟。”

晓楠说着,就起身,径自往电梯间走去。

景易宣休息了分分钟,也跟着起了身来,往脑外科办公室走去。

晓楠去药房里买了药之后,折回他的办公室里来找他的时候,他恰好从浴室里沐了浴出来。

一席棕色的羊毛衫包裹着他健硕的体魄,下身搭着一条剪裁得体的深色长裤,这样的他,看似随意,却浑身至上而下透出的慵懒气息魅得教人挪不开眼去。

他拿着干毛巾,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自己浸湿的短发,视线落在晓楠的脸蛋上,蹙了蹙眉,一甩手就将自己手里的毛巾扔在了晓楠的脸蛋上,没好气道,“把你嘴边的口水给我擦干净!”

“……”

晓楠怨念的把毛巾抓了下来,瞥了他一眼,“就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男人!”

“像你这么花痴的女人,倒是一抓一大把!”景易宣毫不示弱的回击着她。

“王子病!”晓楠把药甩桌上,又补充一句,“还是那种病入膏肓型的。”

“这什么?”

景易宣翻了翻那一袋子药。

“药膏,记得抹上。”

“用不着,流了两滴血而已,至于这么矫情?”他随手把药膏往桌上一撇。

看着他这副无谓的态度,晓楠无端有些冒火,“你这是两滴血的问题吗?景易宣,你自己是医生,你就应该清楚,你刚刚被人咬破的地方残留了多少细菌和病毒,这病人要一旦有什么传染病,你就非得跟着遭罪不可!”

“是吗?那可真要让尹小姐失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旋开那支药膏的盖子,熟练的用盖帽将药膏桶开个小口,递给晓楠,而后又递了支棉签给她,再然后,乖乖把自己的手也送了过去,“就你这药膏,最多能起个愈合作用,你以为能消毒啊?等你给我来消毒,我早病入膏肓了!在病患洗胃之前,早就有护士给我做过紧急处理了!要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我这医生也白当了。”

听了他的话,晓楠这才松了口气,“那你不早说。”

景易宣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今天这事,谢了。”

晓楠歪头看着他,抿嘴笑了,“还真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好话。”

景易宣将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憩着,“今儿我真累了,没功夫跟你耍嘴皮子。”

晓楠细心的替他上药,“其实今天这事,好像让我对你又加深了点认知。”

景易宣本想随口回句‘没必要’的,但他到底没说出口来。

睁眼,目光沉沉的凝着她的侧颜,“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那种洁癖特别严重的男人,可是,我没想到,像你这样……”晓楠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似认真的想了想,才又继续说,“像你这样一个贵族公子,平日里都是干净得纤尘不染,全身上下精致得找不出分毫不简洁的地方,可是,面对病患的时候,你亲近得就像个……白衣天使,对!就是白衣天使!!不嫌脏,也不怕累,哪怕就是一分毫的不耐烦都没有表现出来。说真的,景医生,那一刻我觉得你的形象突然就被放大了很多很多倍!突然也就明白了,原来你在医院里被这么多护士崇拜着,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景易宣抱胸,促狭的盯着她看,末了,一勾嘴角就笑了。

不得不承认,她说这段话,着实让他心里舒畅了许多,那种感觉,就像浮在云里雾里一般,轻飘飘的,特别舒爽,特别畅快。

景易宣不想深入的去追究这是份什么感觉,也不想去深入的了解这个女人说这番话时的心境是什么,对他们而言,有些东西不用理得太清楚,因为,一旦清楚了,心也就空了,凉了!

“尹晓楠,我就当你这段话是在夸我,但是,夸归夸,也请你注意你的用词,白衣天使?你觉得用这四个字形容一男的,合适吗?”

“……”晓楠无语了,敢情她说了这么一大堆,这男人就把这四个字当作重点来听了。

“白衣天使,多指穿白色大褂的护士,因为她们纯洁、善良、富有爱心,她们救死扶伤,童叟无欺,所以就被人们比喻为是奉了上帝差遣而来到人间救治病人的美丽天使!懂了吗?看你没文化的。”

“……”

晓楠被他堵着一时语塞,愣了好半会,点头,“行,就你有文化,谢谢你的用心解说,我懂了!那说你是白衣英雄,行了吧?哦,不对,不对,配天使的应该是白衣天神!白衣天神!”

“……”

景易宣冲晓楠举了个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不知道是因为两个人都太疲的缘故,还是因为一同解救了一条脆弱的生命,以至于此时的两个人不像平日里那么剑拔弩张,倒温情得像多年结交的好朋友。

这一刻,仿佛谁都忘了那‘再也不见’的约定,又或者,谁都没有忘记,只是,在这难得的暖意氛围里,谁都不想提。

景易宣起了身来,走至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取了一踏红色的钞票出来,“给。”

晓楠一愣,抬头,错愕的看着他,“这……”

“五万块钱。”

晓楠顿时了然了过来,忙推拒道,“不用了,那钱我已经自己解决了。”

景易宣皱眉,“解决了,那你还每天往KTV里跑?”

“嗯。”晓楠起了身来,“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家庭条件不怎样……”

“戴云庭呢?你当他是个死人?”景易宣莫名其妙的就有些恼了。

“喂,你说话留点口德……”这家伙!

“我怎么没口德了?我这才这么一说,你就舍不得了啊?”景易宣冷笑,“行,这钱你就当我多管了闲事,我闹得慌,行了吧!”

他没好气的一把将那一沓钱甩进了抽屉里。

“我才说了这么一句,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吗?”晓楠也无端端有些火了。

她有些烦躁的将滑下来的长发挽至耳后,“你早点下班吧,我先走了。”

说完,她侧身越过他就要走,却蓦地被景易宣扣住了手腕。

晓楠拧眉,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耳钉呢?”

他突然问。

晓楠脸色一僵。

景易宣探究的视线落在她紧张的面庞上,将她所有心虚情绪全数收进眼底,他皱眉,有些失了耐性,“耳钉呢?去哪了?”

晓楠吸了口气,偏头,看他,“卖了。”

景易宣眼潭紧缩了几圈,扣着晓楠手腕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力道,“到底去哪了?”

显然,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真卖了。”

晓楠不想骗他。

景易宣突然额上青筋突暴,“就为了那区区五万块钱?”

晓楠吸了口气,“对。”

她点头,“五万块钱对你而言是区区,对我而言就是……难上加难!”

景易宣漆黑的眼潭一片猩红,“你他妈到底是有多缺钱,还是说,在你心里,那枚耳钻,从来就只值这五万块钱?!!”

晓楠咬着唇,无辜的看着暴跳如雷的他,“如果我说这五万块钱真的比那枚耳钻还来得重要,你会不会体谅我?”

“体谅?”

景易宣倏尔就笑了,“尹晓楠,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真教人烦!当时是谁一直在跟我强调那枚耳钉的重要性,是谁一直把那枚耳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又是谁……告诉我,那枚耳钉还继承着忘不掉的回忆!尹晓楠,只懂得用钱来衡量它的价值的你,根本不配说这些话!!”

景易宣的话,字字珠玑,敲在晓楠的胸口上,让她直接喘不过气来。

“把它卖掉,确实是我不应该,但是,我只是把它寄卖在了当铺里,一个月之内,我会把它赎回来的!”

“赎回来?”景易宣冷冷一笑,“真的还有那个必要吗?”

景易宣漆黑的深潭没有半分温度的睨着晓楠,“尹晓楠,别再把它当作你的筹码了!缺钱的时候,把它寄卖了,手上活了又去把它赎回来,你到底把它当成什么了?”

景易宣步步逼问着晓楠,声音寒如冰池,凝着晓楠的视线,更是冷得足以将她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