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我坦然地接受了刘向荣的奉承。
这顿饭吃完,已经到了快上课的时间。我结了账,三人一起回学校去。路上,刘向荣对我的巴结之意更显,他现在已经把我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走进教学楼,刘向荣往专二的方向,我和李文超则是一路的。李文超问我:“浩哥,我们老大有事求你吧?”我点点头:“有点小事。”李文超说:“你就别谦虚啦,能让我们老大求的,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哈哈一笑,每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
&&&&&&&&
晚上,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南的美食街。说是美食街,其实就是一溜大排档,因为季节的关系,现在生意并不怎么好,大多数老板都在各自的档里闲坐着。我“随便”挑了一家坐下,点了份牛肉烩面,坐下来慢慢吃着。大排档是用塑料油布搭起来的,质量并不怎么好,有些地方已经破洞漏风,还能隐约看见油布后面的空地。
这一溜的大排档后面,是块拆迁到一半的工地,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石块、垃圾。烩面吃到一半,就听见数人的脚步声走过来,紧接着又响起清脆的耳光“啪啪”声,显然在距离一布之隔的后方,正上演着一出社会上极为常见的暴力戏码。
“老子让你办的事呢?!”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响起,仍伴随着几下“啪啪”声,还真是问一句话打几个耳光啊。透过油布的破洞看过去,只见三四个很凶的青年正围着一个少年,一边问话一边打着他耳光,间或还跟着踹他几脚。少年当然就是刘向荣,平时在学校里气焰那么嚣张,此刻完全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物降一物,亘古不变的真理。
“还……还没办……”刘向荣胆战心惊地说着。“他妈的,不把我们黑虎帮的人放在眼里是吧?!”几个青年同时大怒,围着刘向荣一阵拳打脚踢。刘向荣“嗷嗷”直叫,但是求饶在此时完全不起作用。大排档里的老板显然已经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一边抽烟一边看天上的星星,不知是在思考人生哲理还是家庭琐事。但总之,肯定和一布之隔的暴力事件无关。当然,我也没有去管,而是静静地看着、听着。
“妈的,要么赶紧办,要么还十万,你自己选!”青年的语气有种不可忤逆的霸道。
“我办,我办!”刘向荣说:“再给我几天时间,那个家伙实在不好下手!”
那几个青年又打了他一阵,方才说道:“三天以后,再回到这里来。如果还没办成,你小子自己知道后果!”然后便骂骂咧咧的走了,把刘向荣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我的一碗烩面正好吃完,站起来付了帐,又拽了一些餐巾纸,慢悠悠地绕过大排档,来到了还躺在地上的刘向荣身前。刘向荣满脸的血,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我蹲下来,把餐巾纸递给他。他半坐起来,用一只手撑着地,用餐巾纸擦着脸上的血,一边擦还一边骂:“妈的、妈的。”我说:“赶紧擦,别等他们一会儿走远了。”
刘向荣把两个沾血的纸团扔在地上,直接站了起来:“走!”
我们两个加快脚步,循着那几个青年的声音,慢慢地来到了他们身后,接着开始不远不近地跟着。穿过两道巷子,这几个青年走进了一家饭馆。这家饭馆的规模很小,我和刘向荣进去的话,恐怕会被他们发现。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便带着刘向荣绕到了饭馆的后面。饭馆还有个后门,直通饭馆的厨房。我们从后门进去,往厨师口袋里塞了两盒烟,便得以趴在门口观察外面的动静。
先前殴打刘向荣的那几个青年,此刻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嘻嘻哈哈地聊着天,但是并没有急着点菜,而像是在等什么人来。等了一会儿,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这些青年马上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刘向荣看到这个人,两只眼睛都喷出火来,牙关里蹦出几个字:“张云飞!”来的少年当然就是张云飞,这些人也都是张云飞雇来骗刘向荣的。
我拍拍刘向荣的肩膀:“现在知道是谁在背后害你了吧?”刘向荣重重点点头,一双手紧紧握起,似乎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和他们大干一番。我则示意他不要冲动,再接着看下去就好。张云飞来了以后便开始点菜,并询问他们今天晚上的情况。他们一五一十地说了,大概是为了炫耀功绩,把刘向荣说的很挫——虽然他是真的很挫。
刘向荣听的很火大,数次想操起厨房的菜刀冲出去,均在我的阻拦下没有成功。我告诉他千万别冲动,你就算拎上两把菜刀,也不是外面那些人的对手。而且张云飞肯定还带着手下,应该就在饭馆门口守着呢,你贸然冲出去肯定是死路一条啊。
刘向荣越听越急——其实也能理解,无论谁听见别人说自己坏话都要急的。刘向荣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觉得单枪匹马闯出去确实不太现实,便立马说道:“浩哥,咱俩现在把兄弟们叫过来,就在这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吧!”我说道:“你的想法是很好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等咱俩的人来了,他们早就吃完饭走了?”刘向荣一想也是,便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那咋办,这仇还不报了?”我说:“报啊,当然要报,不过不是现在。”刘向荣还是很着急:“那得什么时候?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啊!”他不知已经挨了几顿打,一直以为那些人真是黑虎帮的,当然要咽不下这口气了。
“咱们先回去,路上我再慢慢和你说。”我准备拉着刘向荣离开。
就在这时,服务员要给张云飞他们上菜。刘向荣叫住服务员,狠狠在菜里吐了一口,又用筷子搅了搅,才让服务员端了上去。“让他们吃我的痰去吧!”刘向荣这才心理平衡了一些,和我一起从后门出去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假意和刘向荣商讨着对策,但其实一直在引导着他的思路,最后终于达成了统一的共识:这事肯定不能告诉聂远龙,否则以聂远龙的行事风格,肯定会建议刘向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以和谐稳定好好赚钱为重。到时候还想报仇?!报个鸡巴去吧。
然后刘向荣问我该怎么办,他现在是越来越依赖我了。我则告诉他,聂、邱两边以和为贵,就算动些小手脚,也都是私底下的。张云飞做的这事,虽然卑鄙了一些,但捅出来以后也没人当回事。尤其是聂远龙,估计还会说些“既然他害你,那你也害他嘛”这种话。而其他三大红棍,估计就是帮你骂骂张云飞,其他什么事也不会做。刘向荣点头称是,他比我更加了解这些人。然后我继续说道:“所以你要报仇,就必须悄无声息地报仇,让张云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那种报仇。”
刘向荣就问我:“那到底该怎么办?”
我嘿嘿一笑,说道:“还记得上次我和张萧勇的冲突吗?得亏我最后拿出了证据,不然这黑锅可就背定了吧?又挨打又被冤,你说我苦不苦啊?”
“哭,真苦。浩哥,就算你没拿出证据,我也会为你据理力争的。”
我在心里“呸”了一声,喜欢打马后炮的人可真他妈多。我继续嘿嘿笑着,拍着刘向荣的肩膀说:“好兄弟啊!”然后接着说:“所以我就建议你,不妨就如法炮制一回,既砍了张云飞,还让他背黑锅,岂不是爽哉快哉?”
“这办法是挺好的,但是……”刘向荣皱着眉说:“我也得往自己肚子上剌一刀?”
“嘿,不是谁都像张萧勇那样傻逼的,在身上伪造个伤口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要是确定这么干了我就帮你想办法!”看来这次终于能轮到盖师傅大显身手了。
“哎,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被龙哥识破了怎么办?”
“识破了你就实话实话,把前因后果就说一遍,反正这事是张云飞挑起来的,看看他都把你害成什么样了?到时候你打也打了,随便聂远龙怎么处置。我就不信,他还能真帮着外人收拾你。到时候他骑虎难下,怎么着也得先护着你。”
“说的对,说的对。”刘向荣搓着手,呼吸有些急促,脸色有些绯红,那是急欲报仇的愤怒。极端愤怒下的人,智商一般都成为负数,做出的选择不一定是对的。
比如说……怒而杀死老狗的史东。
再比如说……踢爆苏小白睾丸的我。
不过奇怪的是,事后我们都没有后悔。有些选择,你明明知道是错的,但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因为你知道不这么做,将会后悔一生。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我搂着刘向荣的肩膀,语气像是蛊惑着人间的恶魔:“对男人来说,有仇必报是最基本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