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完这个电话以后,我直接把电话线拔了,省的一直有人啰嗦。到了晚上八点半,我睡了个饱,起来套上北七的校服,晃晃悠悠的就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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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午四点开始,东关镇的南果园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人,一开始是三三两两的来,到后来是成群结队的来。等夕阳完全落山的时候,南果园几乎成了东关镇所有混子的集合地,大小混子一百来人,分站在各个山丘、树下,一片一片的聚在一起吹牛聊天,大多是在预测今天晚上这一战谁能够赢的。“大金刚年轻力壮、风华正茂,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肖治山好歹混了几十年,没两把刷子敢在东关横着走?等着瞧吧,姜还是老的辣。”
到后来,不仅是东关镇的混子,这场巅峰之战甚至惊动了周边的县镇,各方都派出代表前来观战,看看谁会成为东关镇今后的老大。南果园的面积并不大,这么一来上上下下都站满了人,只留下中间一小片的空地,那就是留给大金刚和肖治山单挑用的。
南果园是抗战时期留下的,顾名思义,里面栽满了各种果树,如苹果树、桃树、梨树等。后来经过镇政府修葺,成了一座以观赏为主的园子,里面置有假山、喷泉、彩灯、凉亭、卵石路、健身器材,居民们晚饭过后都愿意到这里来散散步,锻炼锻炼身体。除此之外,南果园也是情侣们最爱来的地方,随便找一处隐蔽性较好的假山,往中间的洞穴里一钻,就能干些偷偷摸摸的好事。今天下午就有这么一对情侣,两人干完了好事一出来,看见漫山遍野的混子都懵了,硬着头皮往园子外走的时候,还是遭到了不少人的调戏。
据说,这对情侣是哭着出来的。
到了晚上八点半,大金刚先来了。他的腰间斜插着一把短斧,斧锋磨的又光又亮,再配合他锐利的眼神,整个人看上去气势十足。他站在空地的靠里一边,负手而立,盯着南果园的入口处,一句话都没有说。周围的混子便叽叽喳喳评判起来。“看看人家这气势,天生就是当老大的料啊。”“我之前猜肖治山赢,现在有点后悔了!”“大金刚不愧是东关镇年轻一代混子里的佼佼者,肖治山可以安稳的退休了。”
这些夸赞如潮水一般涌来,但大金刚不为所动,仿佛已经淡泊名利,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入口处,等待着那个宿命般的敌人到来。今天晚上,他势在必得,要把整个东关镇拿下!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筹备了两年,真的不想再靠着修摩托车过生活了。
但是直到八点五十五分,肖治山一行人还没有来。混子们不禁有了一些嘀咕,莫非老混子肖治山不敢来了?若是不敢来,那可真是丢尽脸面,比打输了还要惨。“快九点啦,不会不来了吧?”空地旁边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正是才十七岁的孙大飞,站在他旁边的就是张维宁和蒋子瑞,三个人下午四点半就来了,才占到了这样一个好位置。“谁知道呢?”张维宁无奈地说:“等了这么长时间,真不来就瞎了眼了。”
“喂,你们三个,到后面一点来!”浑厚的声音响起,一只粗大的手抓住了孙大飞的衣领。
孙大飞回头一看,是在东关镇颇有名气的土癞子,年龄比他们都大,块头也比他们大。孙大飞哭丧着脸说:“癞子哥,我们老早就到这了,要不你来前面挤挤,我们给你让个位儿。”土癞子径直扇了孙大飞两耳光,骂道:“妈的,还敢和我讨价还价?滚到后面去!”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缩到了后面,站在前面的人都比他们个子高,这下子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了。突听有人喊道:“肖治山来啦!”南果园上下一片欢呼,可算是来了,不然这么久大家可就白等了。孙大飞三个人急了,站在后面什么都看不到咋办?
“趴下来看!”张维宁趴在地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孙大飞和蒋子瑞也趴了下来,目光穿过众人的腿,还是只能看到一群人的腿,最里面的那块空地已经站了几个人。这时候,大金刚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们几个谁出阵啊?”应该是农贸四霸都来了。
紧接着肖治山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这位小兄弟想领教领教你的手段。”
南果园上下一片惊呼,好像是显得特别不可思议。大金刚哼了一声:“找个毛头小子当你的替死鬼,山爷,这么做可不厚道啊?”
“什么情况啊?!”人群外面的孙大飞几乎要急死了,毛头小子是谁,肖治山找了谁来?
“咱们上树看去!”张维宁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枣树。孙大飞一拍脑门:“对啊,怎么把树给忘了?那上面视线才是最好的啊!”三个少年像猴儿一样爬到了树上。月亮很大,很圆,就像是在他们头顶一样啊。“天啊,王浩!”孙大飞惊呼出来。张维宁和蒋子瑞也看清楚了场中的人,差点把他们惊得从树上掉下来。许多年过去后,他们都没忘记这精彩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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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正站在南果园最中间的一块空地上,旁边是肖治山等人,而对面是不可一世的大金刚。大金刚面露嚣张,一丝狞笑闪过他的嘴角,显然他以为他赢定了。
肖治山有些愁眉苦脸,因为他以为我会带那干兄弟过来,没想到我一个人过来了。之前在南果园外,他哭丧着脸说:“浩爷,你要是嫌钱少,我可以多给一些,你一个人……”我冷冷地打断他:“不过是单挑而已,带那么多人来干啥,又不是拔河还需要别人喊加油。”肖治山说:“不是,人多了不是压场子嘛,这南果园里最少有一半是大金刚的人……”我又打断了他:“放心吧,大金刚说是单挑,就不会玩群战,否则他以后还怎么混。”
就这样,肖治山惴惴不安地带着我走了进来,我的手里也拎着一把巨大的消防斧。只是我隐藏在农贸四霸的中间,暂时还没有人看到我手里的斧子。
这是一块方圆都是十几米的空地,周围一圈都是嵌在地上的照明灯,将这附近照的和白昼一样明亮。空地之外,黑压压地围着许多人,各个脸上都兴奋无比,就好像角斗场的观众。
这个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天啊,王浩!”我抬头看了看,发现孙大飞他们三个人竟然扒在树上,正惊愕地看着我。而他们的声音则惊动了不少人,大家都惊讶地朝着树上看过去,然后都“嗤嗤”的笑了起来。他们仨真和猴子一样,怎么看怎么丢人。原来他们说的占个好位置就是树上,幸亏我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啊,否则就跟着一起丢人了。
“少废话。”我们这边,毛小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就凭你,也想和我们山爷单挑?按照辈分,我们这边出个小兄弟,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大金刚哼了一声,从腰间拔出了短斧,冷笑道:“山爷,你的枪呢?不想崩我两下?”
肖治山冷哼一声:“对付你,还用不着枪。”然后农贸四霸四散开来,露出了中间的我,也露出了我手里的消防斧。消防斧的斧柄很长,以至于我垂下手去,斧锋就贴在地面。斧锋发出寒冷的光芒,和天上的月亮竞相夺目。此时此刻的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反而有一丝丝的兴奋。我发现自己果然是喜欢这种生活的,这种热血喷张、这种激动人心!
看到我手里的消防斧,周围响起一片低呼。十几米开外的大金刚也微微变了变颜色:“你是谁,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往前跨了一步,手里的消防斧跟着拖了一步,发出“呲啦”的声音。
“我叫王浩。”我说:“以前不知道没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
“浩哥,浩哥!”树上的孙大飞兴奋地叫着:“王浩是我们班的同学,他是城南高中的老大!”
听了这个介绍,大金刚反倒笑了起来:“原来是一个学校的老大。不老老实实领着你们那帮学生玩老鹰捉小鸡,跑这来给肖治山做什么替死鬼来了?”
“山爷花重金请我来的。”我又拖着斧头往前走了一步,冷冷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栽在我手上算你倒霉了。”
大金刚的脸色猛然变了,他把短斧扬在半空。斧身在月光下微微颤动着,泛着耀眼的银色光芒。大金刚咬着牙说:“就凭你,也敢说我会栽在你手上?!”
我继续往前走着,消防斧在后面的地上磨出“呲啦呲啦”的声音,就像是一声声的催命符。
“你应该好好想一想,山爷为什么肯花钱请我来。”我一边走一边说:“以山爷的精明,他可从来不会花冤枉钱的。”
南果园里寂静无声,只剩下斧头摩擦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呲啦,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