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宁朝夕选择和陈浔在一起,虽然没有设想过一辈子,但她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他分别的。
陈浔说过段时间来找她,宁朝夕就一直在等,从那天打完电话后他们就没再联系,她不知道陈浔要跟她说什么,但她一直在等,等他来找她。
这段时间明眼人都看出她魂不守舍的,宁父有好几次找她谈话,但宁朝夕都推脱说自己最近复习太累了,冯露露知道她和陈浔的那些事,但不知道人为什么没来上学,她问过,但宁朝夕不肯说,她就没继续追问,调侃她:“人不在,你魂儿也丢啦。”
随着高考倒计时的时间日渐缩短,她们也快要迎来二模考试了,宁朝夕最近无心复习,有空暇时间就盯着手机看,等着陈浔给她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可手机一直没动静,距离那次打电话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
这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天气阴沉沉的,没有太阳,天空被一层浅灰笼罩,沉闷的连呼吸都感觉到压抑。
这样的天气,快要下雨了。
宁朝夕出门之前往书包里装了把伞,她今天值日,要比平常时间早到学校,怕时间来不及就没让宁父帮她准备早餐,打算自己在路上随便买点,她路过以前跟陈浔经常来的那家早餐店,想了想,进去买了个糯米鸡。
她是熟客,一来二去老板就认识了她:“小姑娘,又来买早餐啊,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个糯米鸡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不用了老板,我就要一个糯米鸡。”宁朝夕笑道。
“好叻。”老板打包好接过她的钱,好奇道:“咦,以前跟你一块儿来的那位帅哥呢?”
“他有事没来。”宁朝夕接过袋子,跟她道了声谢就走出了店门。
手里的塑料袋被糯米鸡哄得热乎乎的,宁朝夕拨开荷叶,闻着清甜暖糯的香味,想起了去年第一次吃的时候。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中了一种名叫陈浔的毒,在这条从家去学校的街道上,她总能无数次的想起他,然后不自觉的出神,想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找自己。
才一个星期而已,对他的思念就已经噬骨入心了。
不过老天总算不辜负她的等待,让她在放学的时候见到了他。
天空阴沉,这场忍了一天的雨终于在放学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从天而降,她撑着伞走在校道上,看着地面上被雨水填满的坑洼,临近校门的时候才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那道修长笔直的身影撑着伞立在那里,跟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
宁朝夕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喜悦,脸上压抑了许久的笑容也重新得到绽放,她飞快地跑过去,脚踩着路面上的水坑,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仿佛在弹奏一曲欢快的歌。
“陈浔,陈浔!”她笑着喊他,一声接一声,带着思念和狂喜。
陈浔闻声转过身来,就被眼前奔跑的人扑了个满怀,他猝不及防,被她撞得险些没站稳。
这里是校门口,来往有不少学生,看到这一幕纷纷投来视线,影响太不好,陈浔扶稳她,拍拍她的肩膀让她站好。
宁朝夕站好后随着他的视线往四处看了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浔,我太高兴了,都忘了这里还在学校。”
陈浔看着她欣然喜悦的神色,眼睛微眯,率先转开视线:“走吧。”
等走出了学校,宁朝夕才收起伞钻到他的伞下,开心地挽着他的手:“陈浔,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想给你打电话的,可又想到你很快就会来找我了。”她嘴里怨怪着,唇边的笑意却是高高扬起。
“对不起,我……”
“你什么?”宁朝夕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睛弯成了一道新月:“陈浔,你不用道歉,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陈浔唇角微抿,陷入了沉默。
路过学校后门的小吃街,陈浔带她到平时光顾的那一家烤肉店门前停下,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开口:“不是说要吃?”
“嗯!”宁朝夕眼底亮着光,原来他还记得。
陈浔给她买了两串烤肉,宁朝夕挽着他的手,一只手拿着竹签,脸上的表情幸福又满足,边吃还边哼着歌。
雨水敲打在伞面,发出轻微的沉闷的‘咚咚’声,随之萦绕在耳畔的就只有她轻轻的哼唱声,陈浔眼眸一淡,流露出晦暗不明的情绪。
回家的路在身旁人的陪同下变得格外短暂,宁朝夕刻意放缓了步子,不想那么快和他分开,陈浔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小心思,他看着她提议道:“要不要去吃拉面?”
“现在?钱关村那家牛肉拉面吗?”见他点头,宁朝夕弯眉笑着应道:“好啊好啊。”
在这一刻,她只想更多的和他待在一起。
面馆里的客流量不多,他们点好单之后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就端上了桌,外面的雨还在持续下着,吹来的风冰冰凉凉的,而此时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就只有温暖和静谧,陈浔很快就吃完了面,他看着对面低着头细嚼慢咽的女孩儿,眼里满是温柔。
宁朝夕特意吃得很慢,只为了能和他再多呆一秒,可吃得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陈浔去付完账就带她离开了。
俩人还是同撑着一把伞,走出了钱关村,过了马路,到了小区门前的拐角,宁朝夕把自己的雨伞撑开。
站在他对面,俩人隔着一段距离,宁朝夕问他:“陈浔,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陈浔轻敛眼睫,淡淡地摇头。
宁朝夕看着他摇头,以为他是在说不知道,心想可能是他爸爸的病还没好,她微微扬起嘴角,安慰他:“没事,陈浔,叔叔的病要紧,你不用着急回来……”
陈浔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底漫上了一层她看不懂的情绪,就见他动了动唇,说:“朝夕,我要走了。”
走了?宁朝夕忽然发现她听不懂陈浔说的这个词,她急忙上前一步:“走了?陈浔,这么快,不再待一会儿吗?”
陈浔对上她慌乱的神情,心里抽痛,接下来这句话脱口时便变得异常艰难。
“朝夕,我要回江城了。”
“回江城?回江城干嘛?你现在要回去吗?……”宁朝夕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笑容僵硬,“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浔看着她,喉咙有些哽咽,突然说不出话来。
宁朝夕见他不回答,一下急了,也顾不得两把伞撞在一起,急忙上前拽住他的手臂:“什么意思陈浔,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她的手臂上沾了几滴雨水,微微颤抖着,声音破碎:“你该不会是……不回来了……”
他没说话,印证了她的猜想,宁朝夕眼底涌上一层水雾,像是这些天来的不安躁动终于得到了证实。
“陈浔,我不要……我不要你走……你不能走……”她的嘴唇颤抖不止,整个人都在发着颤,“那高考怎么办,你不考试了吗……我们说好要一起上大学的……陈浔,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陈浔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臂,眼睛盯着她,看到她的眼睛被水汽笼罩,眼角溢出了泪,他的眼眶也渐渐湿润。
“朝夕,我今天回学校办了退学手续。”终究还是告诉她这个事实。
这句话像一块巨大的黑布一般瞬间罩住了她,宁朝夕静止了一秒,眼泪滑过她的脸颊,她喃喃道:“为什么,陈浔,为什么啊……你告诉我啊,是不是你们家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帮你啊……”
“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走了我怎么办……”宁朝夕抹了把眼睛,声音呜咽着,央求着他。
陈浔轻轻挣开她的手,别开视线不忍看她,眼中闪着零碎的泪光。
“朝夕,对不起。”
“你不要道歉,你别老是跟我说这对不起,你这段时间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我不想听啊陈浔……”
“不该是这样的,我们才一段时间没见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宁朝夕喃喃自语,眼眶发红,泪水模糊的她都快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了。
“朝夕,我今晚就走,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我的影响,专心考试。”这样的分别最是痛心,看着心爱的人站在面前流着泪对自己苦苦哀求,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没人知道他做这个决定有多艰难,他也想不管不顾地就这样继续下去,可是不行。
父亲重病,母亲的情绪脆弱,他身上肩负着的不只有自己,还有一个家,这是他作为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他看着面前恸哭的人儿,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有朝一日会回来找她的,可他又不敢轻易承诺,未来的事情无法预料,而现在的自己又一无所有,万一因为自己这句话而耽误了她,他又如何承受得起……
陈浔说完那句话,下了狠心,转身就走。
宁朝夕追上去拉住他,可他走得很快,她的手抓了个空,她急得连雨伞都舍弃了,冰冷的雨水敲打在她的头顶。
“陈浔,你不要走……你不能丢下我……陈浔……”
那抹修长坚毅的身影越走越远,宁朝夕心疼得几乎麻木,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陈浔,我们是不是不能再见面了,我们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他走了,没有回头,宁朝夕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掩着面,嘴里不停念着他的名字:“陈浔,陈浔,陈浔……”
她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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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火车站。
陈浔独自坐在硬座的位置上,靠窗,膝盖上摊开的是一本素描本,上面画着的女生容貌俏丽,笑容明媚。
身旁的空位很快就来了人,男人放好行李坐在他身旁,视线一瞥就落在了他的画上,旅途无聊,他随意开口问了句:“小伙子,这是你画的?”他一顿,又往画上的人瞄了两眼,笑道:“画得真好看,那是谁啊?你女朋友?”
身旁人沉默着没说话,男人疑惑地投去目光,就看见他的脑袋歪着靠着座椅,右手掩着自己的眼睛,男人以为他睡着了,便撤回了视线,抽取了前面座位上的杂志翻开来看。
其实只要细看,就可以看见他脸上滑过一行泪水,从他捂着眼睛的手下溢出,无声无息,悄然悲伤。
眼中积压的泪水太沉重,有一滴掉落在画纸上,融化了女生的笑容。
窗外的雨水淅沥,世界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