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坐下吗?”
悦耳的女声从头上传来。
我点了点头。
“你好,林鹿。”
闻言,我抬起头。
面前坐着的女生盘着丸子头,鹅蛋脸,白瓷般的肤质,坐姿端正。
我挺直腰背:“你好,华一笙。”
她将桌子上的咖啡往一边推开:“认识那么久,好像,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吧?”
“你要说什么?”我面无表情。
“来劝你放弃北辰。”她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做梦。”
“嗯,听起来像是痴人说梦。”她笑容可掬:“我可是不做没把握的事。”
我冷下脸。
“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我也不介意自己做个坏人,毕竟,喜欢嘛,就去争取,你说,是不是?”她问。
“如果你喜欢的人没让你变得更好,而是让你变坏,我奉劝你一句,尽早放手,尽早放过自己。”我不甘示弱地直视着她。
她笑意不减:“不愧是写情诗的,我没你那么会说,就开门见山吧。北辰为你做了很多事,可能你不知道。”
显然,顾北辰瞒着我太多事了。
我沉静下来:“你说,我听。”
“写情诗,谁不会?你的顾客都是北辰找的,也不是全部都是,百分之四十吧,北辰给钱,他们找你。”
我握紧了奖牌,心猛地刺痛。
华一笙漫不经心地望了眼医院外头:“刘小枝那么恨你,你以为你给钱,就能了事?北辰请了我舅舅,我舅舅是军医,跟顾爷爷是战友,我舅舅治好了刘小枝的双腿,另外北辰还请了国外的心理医生来看刘小枝,并且送给刘小枝的父母一栋楼,保他们衣食无忧,他为了你欠下不少人情。”
“我舅舅肯答应去救刘小枝,是看在我的份上,北辰欠的,是我的人情,只要我叫他来陪我,他绝对来。”华一笙回头对我一笑,笑容是那样的纯真无暇。
我的心隐隐作痛。
“北辰的游戏没做了,他把所有的资金,买了你家,打算过几天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跟他合作的朋友气疯了,找上我,让我劝北辰,我又不是他女朋友,我劝不了,不如你来劝?这游戏,他们都一块设计了几年,费了不少心血,光是找技术手,程序员,都费了不少力气。”
“嗯,我会劝他的。”我的锐气一点点地磨去。
华一笙依旧是那样扬着自信的笑容:“北辰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能为他做什么?现在的你,应该没有什么能力吧?你们林氏集团倒闭的事情,别人可能都会以为是受了奶粉的影响,我告诉你,这么大的集团,怎么可能被区区的奶粉就干扰了呢?”
我拧眉,冷意覆上双眸:“你搞的鬼?”
“我就是说了几句话,让我爸撤资,跟你们林氏的一桩生意上毁约,还有,我在NBA的访问上,说了几句同情那些被奶粉残害的家属的话,嗯,好像还有,我对你的叔叔说了几句话,他就不知道怎么就去跟你爸反目了,嗯,我管不住我的嘴,顺带帮我爸挖走你爸公司里的几名精英,管不住花钱的手,买了你们公司的股票,兑了现金,送给那些受奶粉所害的家属去找律师了。”
看见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笑脸,我就想揍过去,可有了刘小枝的事情后,我不能如此冲动。
我沉下气,猛吸了一口果汁,强作欢颜:“看来华同学不只是会跳舞,生意经,也懂得不少啊。”
“还好还好,就是我爸是做生意的,北辰的父亲也是做生意的,我懂点皮毛,好跟长辈说上几句话。”
“看来,我得像华同学好好学习才行。”
“你家不也是做生意的?想必你比我厉害。”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上去看看胖子。”我泠然不悦。
华一笙站了起来,笑意深深:“林鹿,我还有两件事没告诉你,北辰还不至于那么弱,跑两圈就晕,不然我就不会喜欢他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猛地站起来,攥紧了拳头。
“前段时间,他请我当舞蹈动作指导,我这几天都在让他做高强度的舞蹈训练,哦,他说是要在毕业旅行上给你跳舞,可能他几天忙的没时间睡觉,也没时间吃饭,有点伤身体吧。”
我捧起那杯咖啡对着她就泼了过去,阴沉着脸:“你无耻。”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脸:“只要他要求的事情,我没有不做的,但,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没有我得不到的。”
她把那帕子往桌子一扔,笑里藏刀:“程伯伯素来很忙,多亏你让北辰报名参加运动会,我才有了借口,请他亲自过来看看运动会。”
我冷笑:“华同学真是深谋远虑,用心良苦啊。”
“那你也别辜负了我的用心。”她毫无愧意地看着我:“另外一件事,算我好心,听闻林氏集团部分没有得到工资的底层员工今日会去上门讨债,如果讨不到,他们好像是,要告你爸,还是,打你爸?”
我瞪着她:“华一笙,有你当对手,是我林鹿的荣幸。”
“不敢当,本来呢,我以为只要我静静地待在北辰身边,迟早他会发现,我就是那个陪着他的南笙,不曾想,我不出手,反而被某些宵小之辈给捷足先登了,这才出来露个脸。”
我不语,忿然越过她,跑开了。
不是上楼去看顾北辰,而是奔出了医院,急忙拦下计程车,往家里赶去。
之前是我低估了华一笙,还以为只要顾北辰不喜欢她,我就能放心,这下,我倒是输的惨了。
如此为人,也难怪她至今都没有被顾北辰看上一眼。
计程车刚驶入我居住的商业街,我就从车窗望见,原先我妈开的店铺下方聚集了一圈人,他们拉着红色的横幅,横幅写着无良老板,拖欠工资,谋财害命的字眼,他们闹哄哄的,不知在干什么。
我焦急地下车,跑过去。
听见他们竟然在喊着:“砸了,砸烂就最好。”
“打!这种人就该打!用点力啊!”
“放心,这里的城管是我亲戚,他们不管。”
闻言,我满是心惊。
我先是给警察打电话,又给认识的记者打了电话,再给宫赤司打了电话,借了一笔钱,才挤进人群里。
挤进去一看,几个大男人正挥拳对着我爸揍着,我妈被几个哭着的女人抓住,脸颊明显有着被扇耳光后的红淤。
那一刻,心就仿佛被人用刀剁成了泥,连痛都感受不到了,反倒有着满胸的怒火。
我冲了过去,推开了一个男人:“别打了别打了!”
“哪里跑来的学生?少多管闲事。”其中一个男人粗鲁地将我扯开。
“不关孩子的事,别打孩子!”我妈尖声大喊。
一个妇女抬手就扇了我妈一耳光:“没让你说话。”
我冲过去,对着那个妇女就是一脚:“你要是再打我妈,我杀了你。”
我左顾右望,瞧见不远处有把刀,就拿过来,对准这些人:“赶紧放了我爸妈,不然我跟你拼了。”
被我踹了一脚的妇女凶着脸:“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的孩子,你来啊,往我身上砍,你最好一刀砍死我,不然我告你,让你坐牢坐到死。”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我将刀一扔,跪了下来,方才在顾北辰他爸和华一笙受的委屈一股涌上来,泪流如泉涌。
我给他们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爸妈,他们欠了你们多少工资,我还,我有钱,你们叫财务过来,算好账,我一一当场给你们电子转账,拜托你们,不要打我爸了,求求你们了。”
他们一群人面面相觑,低声商量了几声,有个为首的大叔让那些男人别打了,放了我妈,走过来,对我说:“你真有钱?”
我慌忙点头:“有,我爸就是欠你们钱,也没有害死人,而且,我爸已经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就是为了不欠你们工资,就是最近家里遇上了事,赔了些钱,才暂时没钱的,我已经借到钱了,你们绝对能拿到工资。”
“好吧。”那大叔对另外一个男人说:“去把工头还有财务叫来。”
这时,警察来了,一下子人群就被警察给驱散,闻风而来的记者也前仆后继。
大叔拧眉:“你叫来的?”
我站了起来,见我妈去扶我爸,就放了心,收住哭泣,镇定下来对大叔说:“大叔,我相信我爸,要不然他不会宁愿自己喝西北风,也要贷款借钱地想要维持林氏集团,我爸为了工作,常年不在家,他说,他不单止我们这个家,还有成千上万的家庭等着他去养,他没办法,所以,请你相信我爸好吗?”
大叔沉着脸:“行,我们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拿了工资,我们就走。”
“好。”
随后,警察过来问话,我也不是那种怕硬的人,把那几个打我爸的男人还有打我妈的女人说了出来,警察就把那几个男人和女人给抓了,自然,我也承认自己打人并拿刀恐吓别人,但我说是为了自保,警察看我是个学生,就没追究我的责任。
记者只是拍照,暂时不敢上前来问话,反而被警察给堵住了。
不久,我们一干人等去了警察厅,原本的事情一下子就被我搞大了。
宫赤司因我借钱,他略有些担心,把事情跟温嘉欣说了,温嘉欣聪明,大概猜出了我的事情,就让宫赤司来帮忙。
多亏了宫赤司,我很快就还清了那些工人的工资,也利用律师套出了工人此举动都是背后有人花钱所致。
我猜应该是华一笙,就故意放风给记者,继续把事情闹大,顺便把那打我爸的人告的不仅赔钱,还坐牢。
天黑后,这事暂时解决,警察也同意让我们回家。
我爸伤得有些重,住院了。
我和我妈回家熬了汤,做了饭,去医院陪我爸。
抵达医院,发现温嘉欣他们一群人都在我爸的病房里,我爸的病房是VIP,这也是宫赤司帮的忙,我一一记在心里。
“林鹿,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童乐乐气鼓鼓地说。
我放下饭盒,笑道:“没多大事。”
“哼。”
“你们吃饭了吗?”我看向他们。
温嘉欣淡然笑着:“不是说了,今晚我们要一起庆祝吗?”
“哦,好像是哦。”我把这事都给忘了。
“鹿鹿,你跟你朋友去玩吧,我没事。”我爸用那缠着纱布的脸看着我。
我打开饭盒,把汤匙放到他的手里:“你好好吃饭,别说话,小心伤口裂开。”
“这点小伤算什么,孩子们,你看我是不是还健壮啊?”他笑着对温嘉欣他们露出手上的二头肌。
他们乐呵呵一笑,童乐乐夸赞我爸几句。
“鹿鹿,你带着你朋友去吃饭吧,我也没想到,没做太多的饭菜。”我妈偷偷我手里塞了几张毛爷爷。
“嗯,我先跟他们出去,晚点回来,你们先吃饭。”我把钱塞回我妈兜里。
接着,我们去了温嘉欣经营的奶茶店里,我给他们煮了面。
宫赤司看着面,不满地说我:“林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今天为你忙前忙后,累死了,你就给我吃面?”
“诺,给你两碗面。”我把自己的那碗推给他,自己又舀了一碗回来。
温嘉欣喝了口咖啡,问我:“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工人的钱都还光了,我爸身体好了,应该能找份工作,我啊,投靠你啊,先把我和我弟的学费赚了再说。”我低头吃面。
“鹿鹿,你以后的饭,我包了。”童乐乐拍拍胸脯。
纪默说:“我会去找校长,给你免学费。”
“林鹿,你爸既然能管一个大集团,肯定很有本事,我让我爸招你爸来我家做事,肯定让你不愁吃喝。”宫赤司义气凛然。
温嘉欣拿起筷子:“我打算进军地产,学校的这几家店面就交给你,你不用给我打工,你给自己打工吧。”
我不语,低头吃面,晶莹的泪水滴落在面汤上。
跟他们吃完面后,我就赶回医院。
回到医院,我妈伏在我爸的病床上睡着了。
我喊醒了我妈:“妈,你回家睡觉吧,葱头在家估计都快饿死了,反正明天是周末,我留在这里看着爸。”
“我想跟鹿鹿说话,好久没跟我女儿说话了,你回去睡,今天啊,辛苦你了。”我爸内疚又宠爱地抚、摸了几下我妈的脸颊。
我妈看了看我们两个人:“你们两个,就是一个德性!鹿鹿,你要是想睡觉了,沙发上那袋子里装着我从家里带来的枕头和毯子。”
“嗯,我知道了。”
她拎着饭盒,回家去了。
“鹿鹿,你借了谁的钱?”我爸严肃着脸。
“我同学的,你放心,等我以后出来工作了,会还完的。”
“不用你还,我来还,当初我能一手创造林氏,也能再来一个林氏,你还是好好学习,别为这些事耽误了学习。”
“爸,你放心吧。”
我爸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葱儿有自己的志向,他不会继续我的产业,所以我一直以来就想着培养你,也想林氏作为嫁妆送给你,让你以后的生活都不愁不忧,继续当个公主,原谅爸爸,没能让你当公主,还让你的手,碰了水,但爸爸也很欣慰,看见你懂事,学会照顾自己,学习也进步了,身边有了朋友,以前是爸爸不对,总担心外边的人对你不好,一心想着保护你,但是我无能啊,连你妈妈都保护不了。”
他握紧我的手:“鹿鹿,你先替我好好保护你弟弟,你妈妈,等我好了,我会努力地赚钱,再也不会有人逼你下跪了。”
“爸,早点睡吧,睡醒了,就没事了。”我反手扶着他的手臂,放平了病床。
他躺下后,我拿起水壶:“爸,我去打个水,你睡吧。”
“鹿鹿,委屈你了。”
我站住脚,回头,扬起唇角:“爸,委屈的人是你,以前你给我的,我没珍惜,是我不懂事,爸,现在呢,我们往前看,日子会好起来的。”
“对啊,会好起来的。”
“睡吧。”我轻轻地关了病房的门。
泪水从我眼眶里涌了出来,我擦了擦眼泪,告诉自己要坚强。
其实,水壶里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水。
我只好坐到病房外头,把水壶放在一边,沉思着。
忽然,我拿起手机,想跟顾北辰说说话。
但,我迟疑了。
我打开手机,看见了好多的未接电话,有温嘉欣的,有童乐乐的.....还有顾北辰的。
我没有回拨,而是打开顾北辰发给我短信“傻,你今天是不是被我吓傻了?我没事。”
“你在哪里?我出院了,我想见你。”
“我爸叫我回家,我先回家,你自己一定要吃饭。”
“傻,你睡了吗?”
“傻,你爸没事吧?我现在去找你。”
眼泪又掉了下来,一阵心痛。
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顾北辰“我爸没事,你别来了,你没事,我放心,我睡了。”
顾北辰立马又回了条短信“好,有事就找我,晚安。”
我没有再回他的短信,而是立马跑到医院的一楼,看见顾北辰的父亲留下的名片还在,我走过去,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