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泞的死讯传到他自己的耳朵里时,他正在和唐医师下棋。在此之前,他确实像是死了一次。
在兴城与林言君分别了之后,林清泞心灰意冷准备回泞河郡接着当他的小郡王,但是在回泞河郡的路上,他遭到了黑袍子的袭击。
那些黑袍子说要他交代林言君的下落,而他一是不知道林言君去了哪里,二是性格孤傲,不愿意说。于是孤身一人的他几乎被打死。
幸好有人把他从那群人的手里救了出来。
“那火,不是齐王放的,也不是偶然燃起的,是玄知和无名为了掩盖身份,为了让我活下来,自己放的。”棋子洒了一地,林清泞蹲下身子,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放回棋盒之中。
唐医师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明显看到了滴到地上,不断线的泪水。“郡王,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千万不要这么伤心。”
“我知道,伤心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我已经没有办法保全玄知和无名了,我不能再白白浪费了他们的一片苦心,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林清泞这样说着,可是还是执意捡着棋子,不肯抬头。
唐医师去扶他,说道:“你还是快起来吧,你的腿伤还没好,现在走路还是跛的,难道你想落下终身的残疾吗?”
林清泞擦了擦脸上的泪,极为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抽噎着逞强说道:“大概真的是因为天天和侍女厮混在一起,连感情也变得和女人一样脆弱了。”
唐医师知道他伤心,于是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屋子里,自己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包任城迎面走来,想要推门进去。唐医师拦住了他。“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包任城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唐医师,我大侄儿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反正有人真的想让他死,他的这一‘死’不正好可以暂时转移那些人的视线吗?”
“他本来应该死了,但是没有死,说明有人代替他去见了阎王,各人的生命都是一样的,愿意替他死去的人肯定是值得他哭上一哭的人。老包啊,你家大侄子自从被你救回来之后可比以前要多愁善感。”
包任城看了一眼唐医师,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对唐医师勾了勾手指。
唐医师将耳朵附了过去。
包任城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大侄子重伤昏迷的那段日子里叫得次数最多的那个名字?会不会这小子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才会变得这么多心思?”
唐医师听后却不屑地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发现呢,我早就知道郡王他喜欢那女孩,那女孩的母亲不就一直躺在我的医馆里吗?”
说起林言君的母亲,唐医师心里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他抬头看天,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子活着真的要比死亡轻松吗?”
“老包,最近又有什么新闻了?”
“新闻倒是有一个,不过看我那大侄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还是过几天再来告诉他吧。”
他这一说倒是真的勾起了唐医师的兴趣,于是追问道:“哟,看来这事情还挺重大啊,你不能跟他说,就先给我说说呗,我这嘴你还不知道?绝对能保守住秘密。”
“你那嘴我还真是不知道,半个月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假货泞郡王被火烧死的消息,跟你怎么说的?要你能保守多长时间就憋多长时间,最好能等到我大侄子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告诉他,结果这才半个月你就……唉,反正我这次是不打算告诉你了。”
包任城是程书礼结交的异性兄弟,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名门,也是唯一清楚林清泞所做的每一件事的人。因为林清泞从暗杀齐王林斐开始所做的所有事情,背后都离不开包任城的财力支持。
“老包,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被闹得不行,包任城才开口说道:“天南边军叛乱这件事你听说过吗?”
唐医师撇撇嘴说道:“这哪是什么新闻?朝廷的平乱文书都下了好吗?”
“哼,”包任城冷笑了一下,说道:“文书是下了,让楚王全力平叛,可是楚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拿什么去平叛?朝廷是既不出钱又不出人,就出一张嘴。楚王没办法,只能加重徭役和赋税,楚地现在可算是真正的水深火热人间地狱,镇冥帮就着这形势,又跟野草一样疯长了起来。”
唐医师忍不住插嘴说道:“所以楚地现在是天南边军与镇冥帮内忧外患,这我也知道啊,可你的新闻到底是什么啊。”
“楚王被迫无奈,秘密联结了周边的苏王、感王、边王、代王五位王爷,日夜兼程来到了齐地。”
唐医师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所以,此时此刻五位王爷就在咱们齐地?”
包任城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来齐地干什么?”
包任城神秘地一笑,说道:“当然是来找齐王啊。”
“老包,我看你这表情,你一定还知道点其他的对不对?”唐医师问道。
“我当然知道。我问你,齐地最近热不热闹?”
唐医师想了一下:“当然热闹啊,皇上要来巡游嘛。”话一说出口唐医师就意识到了重点:“你是说……五王是要来找皇上?”
包任城说道:“就等着看好戏吧,我大侄子的机会可就要来了。”
“还有一件事。”包任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最近频频发生朝廷命官死亡案件,其中还包括当朝太子太傅。朝廷里面人心惶惶,天下纷乱没让我们那位皇上害怕,倒是为了这件事下诏要彻查。”
“本来我作为大夫要以慈悲为怀,可是听到你说那些命官死了,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可怕,看看咱们这个朝代吧,等什么时候那些上等人死完了,这个世界才会变好呢。”
包任城也随着唐医师叹了一口气。
……
林言君将冰冷的银色面罩覆在脸上,站在山巅听黑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你这又是要去哪里?”许黔站在言君的背后,冷声说:“你现在不是云烟,不是林言君,是竹部的高阶,是黑影山的重要首领,你要是擅自行动出了意外,谁来担这个责任?”
林言君似乎完全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是淡淡说道:“我去杀人。”
“杀人?杀什么人?”
“你不用管,反正我是一个杀手,杀手的使命除了杀人还有什么?”言君脸上的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说完她向下一跃,从山巅之上跳了下去。
许黔看着她在山林间跳跃的身影,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