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雕栏玉砌的大殿上,墨月正头戴金玉冕旒,身着暗金镶边朝服端坐在龙椅上。

一旁的总管太监见状,立刻挥着拂尘上前两步对着文武百官大声喊道。

而站在右列的一名官员看了墨连耀一眼后,立时就站了出来。

“臣有本要奏。昨日西北传来消息,旱情已愈发严重,且爆发了严重的瘟疫,伤亡惨重,望陛下尽早定夺。”

昨日还说只隐隐有瘟疫之相,今日便伤亡惨重。墨月心中冷笑,将二人之间动作尽数看在眼里。

他早已料到墨连耀不会擅罢甘休,所以尽管心中已有解决之策,墨月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看向了墨连耀的方向。

墨连耀手握重权,本就没有将墨月看在眼里,此时见他看着自己,也丝毫没有退避之意,反而从列队里站出来,直直迎上了墨月的目光,态度傲慢无礼。

“昨日本王深夜进宫便已将此事告知陛下,奈何陛下并未放在心上。今日造成这般局面,陛下还是尽早处理为好。”

话里话外都是在责怪墨月不听他的劝告,懒怠朝政。

西北本就干旱,朝廷每年都会派人赈灾,但是像今年这么严重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还爆发了瘟疫。

朝臣们虽然惊讶于墨连耀的态度,但对于他话的意思却更为在意。

碍于墨月的威严,朝臣们虽然不敢议论,却也忍不住互相传递眼神。

而太傅更是仗着三朝元老兼帝师的身份,直接站出来指责墨月。

“陛下,国家大事岂可儿戏,黎明百姓乃国之根本,您昨夜既已得到消息,为何今日没有应对之策。”

呵,果然出来了。

墨月转头,眼前长长的珠玉帘遮住了他那冷厉的眼神,但气势却丝毫不减。

“太傅这是在质问朕?”

太傅非但不请罪,反而梗着脖子说道:“臣不敢,臣只是在为天下万民担忧而已。”

墨月不语,垂眸看着下面站着的三人,心里却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昨晚为了维护他而和墨连耀对峙的夏婉婉来。

他知道,墨连耀已经等不及了,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激怒自己。

毕竟一个昏庸暴戾的皇帝推翻起来才更加的名正言顺。

只是,等不及的人不只是墨连耀,还有他。

看着太傅,墨月再没有了以往的尊敬,直接忽略他,大手一挥,让另一人出列。

“昨夜皇叔觐见,朕忧心不已,是以连夜召了徐大人进宫。好在已商议出了解决之策,徐爱卿,你来说说吧。”

“是。”

徐廉忠躬身出来,将昨夜与墨月商榷出来的计策公布了出来,赫然正是夏婉婉提出的南水北调之计。

西北大旱且有瘟疫之相的事情,墨月其实知道的比墨连耀还要早一些。

只不过这件事情一来的确不好解决,二来,他也知道墨连耀一定会借此事来生事,所以一直很犹豫该如何应对。

而刚好这时夏婉婉一改往日形象,提出了南水北调这绝佳的办法,彻底解决了墨月的烦恼。

昨晚夏婉婉一离开,他就召见了徐廉忠,还隐瞒了消息,为的就是今日让墨连耀忍不住自己跳出来。

虽然墨连耀他暂时还动不了,但不代表别人他也动不了。

墨月眼底似荡着深潭之水,黑得让人心底发颤。

今日,他势必要斩下墨连耀的一条臂膀!

太傅李文儒在先帝之时就担着帝师之职,他不仅是墨月名义上的老师,更是先帝的老师。

地位之尊崇,不可谓不重。就是先帝在时,也要多给他几分颜面。

原本对于这位老师,墨月也是尊敬的,直到他明火执仗地站到了墨连耀的阵营里为止。

可说到底,李文儒也只是地位尊贵一些,实权却是半点也没有的。

之前碍于他两代帝师的地位,再加上他的行为也没有今日这般过分,墨月又的确没有好的办法解决旱情,所以才一再忍耐。

但是今日却是不同了,他必要好好和这所谓的“老师”,仔细的清算一番。

如若不是有他的名号保驾护航,墨连耀也不会壮大到如今的地步。

徐廉忠所说的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设想,而是做出了详细的计划,将各个方面的疏漏都计算在内,如今只差实地考察了。

如果认真听的话,都会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可行的计划。

只可惜太傅根本没有仔细听徐廉忠到底说了些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反驳道:“南水北调?这未免太过劳民伤财,也太不切合实际,即便是国库丰盈,也没有陛下这般浪费的。”

墨月冷笑一声,并不理会太傅,而是看向了左列的一位与李文儒年龄相仿的大臣。

“陈爱卿,你觉得徐爱卿所言如何?”

陈南的态度与李文儒截然相反,他不屑地看了一眼李文儒,然后满面喜意。

“南水北调,此计绝妙,虽实施起来不易,但也并非不能成功。且一旦成功便可解决旱涝两灾,若能成功,实乃我朝大幸!”

墨月又看向了工部两位主管此方面的大臣,“那王爱卿,张爱卿又觉得如何?”

“臣认为此计可行,大善!”王张两位大臣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此时已有那头脑灵光的,连忙跪伏在地,“臣附议!”

“臣等附议。”

除了依附于墨连耀的几位大臣,看得清形势的官员都跪地大喊。

墨月抚掌大笑,让众卿平身后,才又看向明显面色不虞的墨连耀。

“那皇叔呢?觉得此计如何?”

满朝文武都已经附议,况且南水北调又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墨连耀就算有心为难,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行。”墨连耀硬生生地憋出了两个字,连嘴角都在颤抖。

“陛下,臣……”

连墨连耀都已经服软,陈文儒这才意识到形势不对,急忙想要讨饶,却被墨月直接打断了。

“太傅想必是年纪大了,这般浅显易懂的计划都无法辨明。如此,太傅便告老还乡吧。先皇在时,曾叮嘱朕遇事多问你的意见,是以朕便多留了你这么几年。如今想来,也是朕之过错,你这般年岁,自是要归家颐享天年的。”

墨月这般说,已是顾忌先帝的颜面,只是李文儒这些年被捧得太高,每每以长者自居,见墨月拐弯抹角的要罢他的官,那脸色当即比墨连耀还难看。

“陛下,臣今日只是偶感风寒,所以思路不甚清晰,断不至告老还乡。”

见李文儒竟如此不识好歹,墨月便也不再给他留面子。

微不可查地看了陈南一眼,墨月的脸色愈加严肃起来。

接收到墨月的眼神,陈南立刻站了出来,“陛下,臣有异议。”

“讲。”

“李文儒胆敢质疑陛下,不尊圣命,实乃大不敬,按律当斩!”

“陈南,你在胡吣什么,少在那里含血喷人!”李文儒立刻跳将起来,指着陈南大声叱道。

“御前失宜,李文儒,你还不认罪!”陈南一把拍掉李文儒的手,当机立断,又给李文儒加了一条罪状。

“你!”

墨月大怒,猛地拍了一下御案,奏折立刻散落在地,“够了!李文儒,你可还记得这里是太和殿,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来人,将他拖出去,免去太傅之职。”

“陛下圣明!”

陈南,徐廉忠等人立刻跪地大呼。

“陛下,臣乃帝师,你不可以这么做,秦……啊!”

李文儒本想向墨连耀求情,只是话还未出口,就被墨连耀察觉到,当胸就是一脚。

可怜李文儒一大把年纪,当时就口吐鲜血,出气多进气少了。

“来人,还不快把人拖下去!”墨连耀朝殿外的侍卫吼道。

李文儒已是不行了,他可不会为了这么一个人,再被墨月抓到结党营私的罪名。

“皇叔,你逾矩了!”墨月看着墨连耀,脸上余怒未散。

“臣知罪。”墨连耀这次倒是很爽快地认了罪,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没有。

墨月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墨连耀,眸底深沉,周身的气势寒冷如冰。

就在群臣以为他会顺带以大不敬的罪名处置墨连耀的时候,墨月却突然笑了,“看来皇叔最近也是身体不适,不如回家静养几天吧。”

墨连耀朝服下的手紧了又紧,到底还是低下了头,“是。”

墨月不是不想处理墨连耀,只是今日借陈南之口料理李文儒已是不易,若是再以此为由夺了墨连耀的权,墨连耀认不认暂且不说,就是朝中大臣也会心生不满。

这个道理墨月懂,墨连耀也懂。

只不过这样被当众斩了臂膀,甚至还要向墨月低头闭门思过,这无异于把墨连耀的脸皮扯下来扔在地上踩,他如何能甘心。

只是他的想法如何,已经不在墨月的思考范围内了。

退朝后,墨连耀满脸阴郁的离开了,一连撞到好几个大臣都置若罔闻,可见他的心情到底有多不好。

而墨月恰恰相反,少了李文儒的拥立,墨连耀在朝堂上就再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了。

只不过眼下除了墨连耀,西北大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