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刺史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些他都听过,但是他不知道原来这么严重。欧阳嫣还在咄咄逼人地问,“你觉得你的命是命,商人给你钱供养你,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可以随意糟蹋?你还活在奴隶社会,他们都是你的奴隶?为你创造价值,甚至把性命都交给你?你家的仆人你都不能随意处置,你懂吗?”

刘刺史面红耳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自然懂,只是他以为商人们有钱,受不到这些欺负。但是皇后娘娘刚才说,有人被逼死,有人家破人亡,他完全想不到原来商人还要做生意失败的时候。

“你们文人应考都有落榜的时候,你就从来没想过,他们做生意也可能会做不下去?会倾家荡产?”林萧皱紧眉头,“这里的事你先应付着,待皇城派了人来,你的政绩要重新考核。你的个人偏见太严惩,这一点朕要引起重视,全朝上下都得给我写几篇文章出来。”

刘刺史几乎要昏厥,全朝上下都被他带累,他还不得被人骂死?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刘太守的确有给他孝敬,但他向皇帝表达的诉求,也是他心中所想。所以,是他一直都想错了?他从没想过要害百姓性命,哪怕是商人。他以为商人们日子都好过,毕竟他也接触过一些。然而他就是没有接触过,落魄和走投无路的商人……

或许曾经给他送过礼的那些人里,就有走投无路的人,然而这类人近不了他的身。他忽略了他们,然后继续默认刘太守的做法,直到皇帝陛下到来。若陛下不来,会不会真的如娘娘所说,死更多的人,直到朝廷警觉?他还记得在皇城时,他官职尚微,一位刑部的大人教训底下的人,痛心疾首的说,人命关天。

他一直记得人命关天几个字,没想到如今却忽略了。他只看到繁华,看不到人家的落败,说白了还是不在意,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再来求情,就好像一个笑话。他羞愧难当,只能一直沉默。

“刘刺史,先扣你半年俸禄吧,至于这个位置,就等着考核吧。你先回,有什么不满的,可以随时来找朕。”林萧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看也不看他。

刘刺史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懵懵懂懂的就离开了房间,回去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他为什么来,只记得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对他非常失望。他怀疑他自己被洗脑了,不得不说两位圣人的功力之深,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皇城的派的人很快赶来,是位新进的翰林,二十多岁的样子十分年轻。这位年轻翰林先拜见了两位圣人,林萧一见便乐了,这位的文章他都还记得,的确是不错的苗子。

“派你来也算他们有眼光,但一直听说你只想做个翰林,怎么想着要接这位子了?”

这位翰林姓蔡,当初林萧欣赏他的文章,本想放他到地方锻炼,但他却说自己只喜欢书本,喜欢呆在翰林院,不行去书院当个夫子也行。林萧无奈尊重他的意愿,哪知道这又巴巴地跑出来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有一次在书院给孩子们上课,说的话很有道理,人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有机会接触各行各业那就更好。人的一生有限,但经历可以无限。臣觉得有道理,有了这个机会便想出来见识见识。”

“老蔡啊。”林萧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为一方长官,你需要知道你的责任,你可以游历可以经历,但要时刻将自己的责任放在心底,为一方造福,切不可重蹈覆辙。”

“陛下放心,听您和娘娘的一席话,微臣受益匪浅。微臣尽量带动他人摒除对作坊商户的偏见,让百姓能公平竞争,安心生活。”

林萧点了点头,“行了,帮朕想想,该出什么题来考核这帮官员,简直太不像话了。”

蔡翰林觉得此事棘手,毕竟也是官场混的,如果让朝廷知道是他出的题,那他以后还如何在官场混?难不成就一直在地方不回皇城?可陛下自登基就一直忙着整顿,有许多新政他也是十分支持的,像这次提升商人地位,他也觉得很好。所以,难道不该支持陛下?

因为蔡翰林的到来,刘刺史总有些不舒服,虽然交接顺利,但多少还是带了些情绪。蔡翰林自然懂这些,也听说了刺史为太守求情的事,这个案子多少也算个大案,苏州年年税交得多,刘太守又是个会做人的,皇城里不少官员与他交好。他这一倒,有些人害怕连累自己急着跟他撇清关系,交情好的为他奔走,更多人则是在观望。然而林萧这一次毫不留情判了他二十年流放,足以让朝中上下震惊了。

很多人其实早看出了皇帝陛下的心思,一上来就建港口,朝中没通过就自己掏钱,皇后娘娘也曾开过镖局,这些迹象说明两位圣人极其看重通商一事,许多地方官与商户交好都来不及,谁还敢看不起?

但刘太守大约已经习惯了从商户手中拔毛,做派反而与以前一样,许多商户怨声载道,于是刚好拿他开刀。其实刘刺史对蔡翰林的态度已经算是第一重考验了,然而他做得似乎不太好,但蔡翰林并未向上禀报。

刘刺史觉得蔡翰林不过一界文人,哪里懂得治理一城。如今苏州城风平浪静,不过是大家都知道皇帝陛下在罢了。一旦皇帝陛下离开,港口修建在即,这位翰林大人能应付得过来?所以他是不担心的,最终此事还得他出面,考核又如何,他是干实事的人。建个港口起码得一年,这一年里他只要好好做事,一年后什么都好说。

然而刘刺史没想到的是,他一心希望一年后出政绩,好改变自己在皇帝陛下心里的印象,几个月后他的刺史之位就没有了,当然,此时的他依然是信心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