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的支票,轻飘飘地在离何初见鼻尖很近的地方打了个弯儿,又落下去了。就落在她的脚边,可是何初见没有弯腰去捡。
如此看来,他的本意,大概是来给他们送钱救燃眉之急的,而那时候,看来苏卉已经认为她无论如何也拿不到三十万,所以提前向自己的弟弟求助了吧。
本来该对他千恩万谢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她都已经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换到了三十万的医药费,脚边这张支票,要不要都无所谓了。如果现在弯下腰去捡,反而会更屈辱吧。
“这上面三十万一分不少,够给姐夫治病了。”她小时候就感叹,她这个舅舅苏辉和继母苏卉,真不愧是有着相同的基因的,看人的神情一样倨傲,拽得好像别人总欠他们几百万债款一样。
要是现在再收下这三十万,估计以后苏家姐弟能恨不得把她踩进地里去吧。
但怎么说人家也是隔着老远特意跑来她家里送钱的,不管是什么目的,都不能不领情吧。轻轻叹了口气,何初见弯下了腰。
她不知道,苏辉眼镜片后的眼睛就紧紧粘在她身上,看到她弯下腰的那一刻,他满意地勾起了嘴角,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一样。
但偏偏何初见是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捡起脚边那张三十万的支票,双手奉还给了面色僵硬的苏辉。
“那是三十万!”苏辉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没办法再保持淡定了,苏卉不是说,现在很需要这笔医药费吗?为什么何初见会把支票毫不犹豫地还给他,看都不看一眼?
何初见自然知道,但是她已经拿到了,多的一分都不会收,大概这就是她难能可贵的地方吧。虽然苏辉是继母的亲弟弟,但是并不意味着会有多慷慨无私地帮何家一把,她可不想因为区区三十万被看低。
钱多的确也不会烫手,但是,尊严是无价的。与其被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轻视,她反倒更愿意以结婚为条件,换取黎野墨的帮助。
毕竟苏辉这个人,她从小就没多大好感,也并不是什么熟悉的近亲。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的何初见早就不同于以前了,起码的戒心还是有的。
“谢谢您,但我已经想办法筹到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钱就不必了。”何初见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看得苏辉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把支票接了过去。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筹到三十万,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我还一直都没发现,原来你这么有本事。”支票是揣进西装上衣口袋里了,苏辉的嘴可没闲着。似乎只有挖苦到何初见抬不起头来,他才能扳回一局。
一个离了婚本该身无分文的女人竟然能拿出三十万,前段时间给苏卉的那十万难道还不是她的全部家当?何处见身边除了木小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了,不过那整日混迹于酒吧的小歌手肯拿出三十万借给几乎没有偿还能力的何初见?怎么想都不可能。
那么这三十万是从哪里来的,恐怕……是从男人身上索取的吧?
原来已经逼到这份儿上了啊。苏辉冷笑,审视着柔弱的何初见,毫不留情地戳穿:“那从男人身上来的钱,总得付出点代价吧?啧啧!”
这话出口,何初见就真的彻底厌恶这位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了。她的确是从黎野墨哪里得到了三十万,也确实是以结婚为代价,但绝对不表明她就是苏辉眼中那种不堪的女人。
何初见终于还是收起了自己那副笑脸,在这种人面前装都嫌累。既然他看不起她,自己又何必虚意逢迎,委屈自己?
“怎么?被说破了,恼羞成怒?”苏辉上前了一步,咄咄逼人。
何初见并没有如他所料地后退或是躲闪,反倒的确是带着怒气辩驳:“舅舅,您说的不错,但我们已经是夫妇了,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夫妇?!”苏辉本来是想扶一下眼镜的,结果,差点戳到眼睛。他的手明显地抖动着,不知是愤怒还是震惊的。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苏辉一直在吼,什么理性和长辈的庄重全都不重要了,统统在她嘴唇微微开合说出自己结婚的消息的时候,崩塌瓦解了。
“这,是我们不喜欢张扬,您激动什么?”
“我激动什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根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
一句简直比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何初见刚皱了一下眉,消瘦的肩膀就突然被紧紧按住了,隔着眼镜片,也能看到他瞪大了的充血的眼球,还有他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她眉头越来越紧了。
“何初见,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知道我爱你吗?!”
他别是个疯子吧?何初见现在真希望突然有谁踹开门进来救救她,现在的苏辉一点都不像个正常人,说是会掐死她她都信!
什么爱不爱的?她又不是第一次结婚,和程赟的婚礼上也没有见到他情绪失控,现在这上演的是哪一出?
不论如何,他都是她名义上的舅舅,是长辈。一个正常人,岂会对自己的晚辈下手?
苏辉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却一个劲儿嚷嚷着爱她。还说从小就爱她,恋人那样的。听得何初见一阵恶寒,她毫不知情地在苏辉这样一个舅舅的“爱”中长得这么大,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恐惧了。
楼下的特助这个时候也等急了,都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了,总裁夫人怎么还没下来?是找不到户口簿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管哪一种,他都好像会丢掉饭碗啊……
冒犯了,他果然还是上去一趟得好!
刚走上楼梯,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特助的心一颤,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重。
果然,踹开门的那一刻,他心都要跳出来了。这男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