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规矩!这主子坐的地方,是你一个丫鬟能坐的?”就在安笒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的一个小角落中,一个略显刻薄的女声响起。
安笒听得清楚,却也不在意。于她而言,这些事情和她都扯不上任何的关系,她只是误进这个时代的人,终究有一天要离去,安安静静才是本分。
只是……
“我说你呢!怎么这么没规矩!这位置都是主子们该坐的地方,你一个丫鬟就该在一边侍候着!”
当一根还算白嫩的手指要戳到安笒的鼻子上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刻薄女声针对的人是她。
就算是没什么脾气的人都不喜欢被人用手指头戳着鼻子骂,安笒并不愿意搅弄风雨,却也不会在别人非要把她当作出头鸟教训时,无动于衷。
刻薄女声的人她认识,确切点说是存在于南宫玉的记忆里,是白婉清的贴身丫鬟,名为青雉。
说起青雉,就得先说说白婉清这个主人。
白婉清是丞相府的嫡女,身份本就高贵,再加上白丞相的宠爱,却难得的不骄纵,只是有些清高不易近人。
在京城,要说这最出名的小姐,白婉清就在其中之一,另外一个嘛,就是南宫玉的长姐南宫翎香了。
白婉清贵为贵胄贵女,其身份高贵。
南宫翎香则为名门之后,名声同样不错。
两人才华美貌并存,在京城里被人誉为京都双娇,名气不相上下。
俗话说,有钱的看不起有权的,有权的看不起有钱的,丞相府显然是有权,而南宫府贵为书香世家,其家底可想而只。
白婉清看不清南宫翎香,南宫翎香同样看不起白婉清,两人表面和谐,实际上一直都不对付。
南宫玉一直都是在杂事房长大的,按理说不可能接触到白婉清这个身份的人,哪怕是身边的丫鬟也不大可能。
偏偏就接触到了,就是因为白婉清和南宫翎香不对付,多年来一直都想压南宫翎香一头,从各个方面的。
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有南宫玉的存在,开始各种以南宫玉为涮,试图压南宫翎香一头。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效果。
南宫玉之所以认识青雉,也不过是因为青雉经常拿她当炮灰,所以才认识而已。
瞧着面前一副鄙夷,看起来并不认识她,眼底却流露出一丝不屑的青雉,安笒扯了扯嘴角。
不认识,怎么可能。
经常拿她开涮,打压试图让南宫翎香丢脸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只能说,故意而为之,故技重施罢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南宫玉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毫不犹豫地伸手拍掉青雉的手,对上青雉那明显错愕却生气的面孔,安笒微微拧起眉头,一脸的天真道,“青雉,我就换了套衣服你就不认得我了?”
说起来衣服,之前三姨娘把她带进房里时,为了表面面子,把之前当姑娘时穿的衣服都拿出来给她穿上了。
颜色很鲜嫩,鹅黄衣裙,很适合这种临近及笄的小姑娘。
但,南宫玉不同。
从小生活在杂事房,生活环境粗糙得不行,再加上那肤色黑不溜秋的,穿这种鲜嫩的颜色,只会显得她更加异类难看,短板都放在明面上了。
安笒可不觉得三姨娘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也不想管那么多就是了,反正就一件衣裙而已,能穿则行。
青雉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当即道,“你谁?等等,看着好像有点熟悉……”
听着她那明显拉长却不准备说出来的话语,安笒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些个小姑娘啊,年纪小小的,心思倒是挺深。
这明显是给她挖坑嘛!
要是她眼巴巴地把自己跟青雉认识的过程都抖擞出来,只怕南宫家会沦为笑柄,而这些,也是青雉的目的。
当然,也是白婉清乐见其成的。
安笒还不至于往坑里跳,默默地看了一眼青雉,随即微微嘟嘴,“哦,你不记得了啊,我就是那个……”
她分明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身上,有看热闹的,也有看笑话的,还有一道视线时带着隐隐的担忧。
眉头微微一动,拉长的话语也终于说出,“我之前跟在长姐的身边时,有见过你侍候白小姐的。长姐,对吧!”
她歪头看向那一道隐隐担忧视线的主人,南宫家的嫡女南宫翎香。
此话一出,青雉呆愣,而马车里的众人,面色各变,她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根本就是南宫家那个不受宠的庶女南宫玉呢!
难怪青雉会拿她开刀。
不过,表现得好像还不错,也像那么回事啊。
南宫翎香原是担忧不已,就怕这个妹妹祸从口出,给南宫家丢了脸,可刚才那种情况,她要是开口,指定给人留下和下人计较的印象,也就隐忍不发。
只是没想到,这个一向不是很灵光的庶妹,竟是头脑一时发热,居然能够成功地将话题转到她的身上来,还真是惊奇。
南宫翎香见南宫玉的次数并不多,一个受宠的嫡女和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少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在家中庶妹庶弟欺负南宫玉的情况下,她甚至都没有一本正经地看过这个从小就不被待见的庶妹。
现在看来……
还真看不出长相什么的,皮肤黝黑得有些吓人,反倒是那一双水灵乌黑的眼睛,让人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
除此之外,南宫翎香倒是没有其它太大的感觉。
“恩。”先前是没有办法,如今话题都已经引到她的身上了,南宫翎香也没有躲避,似是想起当时的情况,掩嘴轻笑,“我记得当时婉清你身边的青雉,还不小心地泼了我妹妹一身的茶水呢,也幸好当时玉姐儿没有烫伤。”
白婉清原是置身事外,看到南宫玉一脸单纯地将话题扯到南宫翎香的身上时,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妙了,现在听到南宫翎香的话,神色微冷了几分。
“不幸中的万幸。”白婉清也不是吃素的,顺着南宫翎香的话说了下来,“还记得当时青雉给玉姐儿道歉时,玉姐儿还一脸的局促不安,我都觉得果然不愧是书香世家,各个礼节都做得很好呢。”
“玉姐儿生性腼腆,平日里见人不多,局促些也是正常。”南宫翎香似是没听出白婉清话中的挖苦,话语中都透着一丝优雅。
“不过婉清,你这身边的丫鬟眼神似乎有些不好,上次泼我家玉姐儿一身的茶水,这次更是直接把玉姐儿当下人了,也过分了点。”
说到这里,南宫翎香还有些无奈,“玉姐儿的肤色如此,也着实让人烦恼。不过,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这规矩总还是得有的,对吧婉清。“
南宫翎香和白婉清私底下不和,是京都圈子里每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现在听到两人你一来我一往的都觉得很正常,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这一次明显是南宫翎香更胜一筹。
白婉清也是怄得要死。
说什么南宫玉的肤色黑是自然的,谁不知道南宫玉在南宫家是个什么待遇,可这些也不能说出来。
最让人生厌的是,南宫翎香居然拿青雉先前说过的话来压她,主要的还是,她没法反驳!
白婉清习惯和南宫翎香斗了,不是她压南宫翎香一头,就是南宫翎香压她一头,虽然很清楚结果就这样,但真正被南宫翎香压时,她心里多少是不愉悦的。
“我自然会训她。”虽然胜败已定,却不代表着不能够膈应一下南宫翎香,“不过玉姐儿这肤色确实耐人寻味了点,翎香你作为长姐,有空还是多寻些可以美白的东西给玉姐儿用用吧。”
南宫翎香和白婉清的争执到此为止。
说起来好像是南宫翎香胜了一筹,事实上并没有,因为到最后又被掰回了一成,还被坑了一把。
就算这样,南宫翎香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来,而是朝安笒招了招手,“玉姐儿,过来这边坐,可别再让人认错了闹了笑话。”
安笒嘴角微微一动,面上一副乖巧地朝南宫翎香而去,坐下后注意到白婉清投放在她这边的不满视线时,忍不住低叹一口气。
生活就是一场宫斗心机剧,这话果然没错!
刚刚她还觉得白婉清掰回了一成,没曾想南宫翎香又不着痕迹的将了白婉清一军,只怕白婉清心底都怄死了。
不过这和她没有关系。
她们怎么斗都好,只要不牵扯到她的身上,一切都好说。
坐在南宫翎香的身侧后,南宫翎香倒是摆出了一副长姐该有的模样,语重心长叮嘱,“到了学堂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少说话,知道?”
安笒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这些基本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不过这是南宫翎香的一番好意,她也不能拒绝,也就听着。
在南宫家,就连下人对南宫玉都是一脸的不屑,唯独南宫翎香在见到南宫玉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说南宫翎香曾经是南宫玉黑暗生活里的一道光,也毫不为过。
安笒只想安静地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对上南宫翎香,却还是给予着跟常人不同的尊重。
就当是,替南宫玉做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