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琴被柳湘莲相拥着坐在马上,马奔得飞快,一路颠簸,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不住往柳湘莲怀里撞,羞得她满脸通红,心里却并无恼意,反而还隐约有些欢喜。

柳湘莲更是神不守舍。

当日他在江南坊间偶然见了宝琴的画像,登时就爱得不行,被老板生生敲了一大笔银子。

这一副踏雪寻梅图本来是去年大雪天里,薛宝琴和小丫鬟一起在大观园栊翠庵旁折了红梅回来,却被贾母撞见了。

贾母当日一见漫天白雪皑皑,唯有宝琴一袭红装,捧着一束红梅,其美艳动人简直是言语不可描述。

贾母登时就被震撼了,急忙就命贾惜春把宝琴的样子一点儿不错画出来。

惜春虽然会画,但也只是为了玩乐而已,其笔力只把宝琴的美艳和仪态万千画出不到一成。

后来贾府败落,贾惜春毅然离家出走,这副画儿就被贾府的一位婆子悄悄顺了出来,辗转就来到了江南,又被柳湘莲买下。

奇缘啊!

画儿上的宝琴不过本人十分之一的美貌气质,却已经把柳湘莲迷得神魂颠倒,更何况是真人?

这一路上,他简直就如同身在云端,浑身飘飘呼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自己要去何处。

他巴不得就这么拥着薛宝琴走这么一辈子。

一路上,柳湘莲对宝琴更是呵护有加,仿佛自己怀中抱着的是一件绝世珍宝一般,生怕她磕着碰着。

宝琴本来对柳湘莲就极有好感,加上他不仅救了她性命,更加又如此温柔细心,这叫薛宝琴芳心暗许,不过短短一段路程,她的一腔情思居然已经牢牢系在他身上。

郎情妾意,况且二人又是适龄男女,又是单身,正好就成了一对儿。

二人一路行来,各自心底甜蜜,不知不觉就出了山,远远见到了自己的车队。

宝琴远远见众人都忙着卸马,显然是都要来寻她,待见到连晴雯和司棋等人都骑上了马,就是林黛玉也颤颤巍巍叫人扶着上了马,她心里更是感动。

更何况她见到众人都是无事,她这份高兴就更不用提了。

她当下也忘记了身后还有柳湘莲搂着她呢,急忙就挥舞着手臂高声大喊起来。

柳湘莲见到众人,两腿夹了夹马腹,那骏马飞奔得更快了,展眼间就来到了众人眼前。

柳湘莲先就跳下马,轻轻将薛宝琴扶了下来。宝琴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他呢,登时就害羞得满脸通红。

她正站着不好意思呢,邢蚰烟就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抱着她大哭道:“好妹子,好妹子,你可是回来了,我没照顾好你,你没事儿吧?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吓坏了?”

她将将抱着宝琴哭了两声,林黛玉、晴雯等人也都扑了过来,几个人搂着大哭起来。

柳湘莲抬眼见眼前都是陌生人,也不好搭腔,只得乖乖自己站在一边儿,一声不吭气了。

他正尴尬呢,突然就有人走过来,拍拍他肩膀问道:“这位可是柳湘莲,柳兄么?”

柳湘莲忙一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位甚是俊俏的男子,正笑眯眯望着自己。

他仔细瞧了两眼,只觉眼前的人甚是面熟,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柳兄在外云游多年,怎么就把故人都忘记了?我姓蒋……”

蒋玉函话音未落,柳湘莲猛然就想起来这人是谁,自己曾经和他在一起喝过几回酒,当时人家都称他为琪官,唱腔极好的。

柳湘莲想起蒋玉函来,知道他也是性情中人,忙一把拉住蒋玉函笑道:“蒋兄,蒋兄,原来是你,这可真是奇遇,怎么就在这里碰见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当下蒋玉函便把他拉在一边儿,两人又把各自际遇简略说了几句。

柳湘莲听蒋玉函众人说起要往南边儿去,忙点头道:“很对呢,走得对。如今京城里恐怕是又要有大是非,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蒋玉函也点头道:“可不是,正因为如此,我们这才想起来要到南边儿去。说好听点儿是迁居,说难听点儿,就是去逃命罢了。”

柳湘莲听了便笑道:“不能这样说,还是蒋兄有远见。如今虽然辛苦一些,但是以后一劳永逸,可也值得了。”

蒋玉函听了便笑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是晴雯姑娘她们的主意,我只是跟着她们走罢了。”

柳湘莲听了便吃惊道:“是一个女子出的主意?可真是了不起。”

蒋玉函指着正搂着薛宝琴哭得稀里哗啦的晴雯道:“诺,你看,那个就是她。”

柳湘莲顺着望去,只见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年轻女子,心里不由得既钦佩又纳罕。他再见到薛宝琴正哭得梨花带雨,其楚楚动人,叫人不舍得挪开眼。就是一个铁人看见她伤心成这样也要化成水了。

蒋玉函一眼瞥见柳湘莲脸色有异,再仔细一看,只见他正看着薛宝琴发呆,忍不住心里好笑,轻轻捅了他一下,低声笑道:“那个可不就是你英雄救下的美人?当真是天下少见,她是薛家的女儿,旁边正是她哥哥嫂子,一家子实在都是很好的人,不如我给柳兄当个媒人,可好?”

柳湘莲听蒋玉函这么一说,登时脸就红了。他急忙收回目光,心里想着要说不用,却又真的想,只得低头讪讪一笑不吭气了。

正这时候,薛蝌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一躬到地,恭恭敬敬道:“多谢恩公救我妹妹性命,这可是也救了我的命!大恩不言谢,日后我的命就是恩公给的,我愿以死报答。”

柳湘莲忙扶薛蝌起来,说道:“薛兄弟,你实在是言重了,我不过是正好遇见,这才出手相助,薛兄弟不必客气。”

薛蝌忙又行礼道:“恩公不知,我父母早亡,只剩下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若是我妹妹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一定活不成的。恩公救了我妹妹,实在是救了我们一家人……”

蒋玉函见两人还在相互客气,忙走上来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这天也黑了,大家不如好好吃一顿,好好喝一场酒来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