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众人都是伤心。年夜饭匆匆就吃罢了,诸人都各自去伤心了。
却说贾府,此刻更是一点儿过年的迹象都没有。
白天将将把王熙凤和邢夫人的尸体抬了出去,偏偏贾赦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府里众人都好像是没头苍蝇一般,谁有心思过年?
却说贾政这里倒是摆了一桌酒席。当下贾政、王夫人坐了正位,旁边坐的是薛宝钗和贾宝玉。
第一个贾政见屋子里人数稀廖,心里就不自在起来。老太太不在了,那是无法可想,但是连贾环都跟了赵姨娘去,他心里实在是烦闷。
王夫人见状也就没了兴致。
薛宝钗此刻却想起来母亲和哥哥,更是满心里难受。
贾宝玉却更是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略微吃了几口素菜,起身便回说饱了,要回去歇息。
王夫人愣了愣,却也只得摆摆手叫他去了。
这里宝玉一走,薛宝钗也说身子不适,起身便去了。
贾政见了这景象,忍不住长叹了口气,道:“唉……如今咱们贾府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王夫人见贾政伤心,她也忍不住在一边儿流着眼泪叹息不已。
贾府除夕,如此而已,说不出的荒凉。
却说除夕夜一晃而过,转眼就是大年初一,贾府各人依旧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子起色。
转眼间,新年也就这么一天天溜过去了,众人虽然闲暇无事,但个个心里都是难受。
一转眼,元宵节也晃了过去,新年就算是过完了,但众人哪里有什么趣事可记载?无非是一天天熬日子罢了。
只有一件,晴雯等人却是打算买一处新院落搬过去,唯恐再惹什么事端出来。
司棋便道:“咱们搬来搬去,无非还是在天子脚下,人家怎么还找不到咱们?要我说咱们要走就走得远一些,不如咱们去南边儿吧,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窝才好。”
晴雯听了倒是心里一动,当下便和众人商量。
没想到众人皆是欢喜,连黛玉都说道:“如今老太太也没有了,我还在这里住着做什么?不过是日日伤心罢了,不如走了干净。”
当下晴雯等人便仔细谋划起来。
这一回,连小红贾芸夫妇都愿意,都是在京城里过得提心吊胆,不如远走的好。
众人都好办,唯有薛宝琴、邢蚰烟、袭人三个还不得走。
司棋嘴快,便说道:“宝琴妹妹,那个什么梅翰林家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依我说,恐怕他们是见你们薛家败落了,想要悔婚了。这里有什么好?不如你和你哥哥一同和我们去了南边儿,咱们重新来过,岂不是更好?”
晴雯见她说话没个遮拦,忙推推她,不叫她说了。
不料薛宝琴却并不以为意,笑道:“姐姐,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若是那什么梅翰林家真的如此势力,我还看不上他们家。不过这也要等到我哥哥回来才知道。若是到时候当真那梅家当真悔婚,我就和你们一起南边儿去。”
晴雯等听她如此说,便笑道:“这样便更好了。咱们就是往南边儿去,也不急在一时。不如就等等你的消息。若是梅家要迎亲,我们就一起送你出嫁再走。”
宝琴听了更是欢喜道:“好,就是这样,我哥哥也就这几日就能回来,等我有了消息再定。”
说罢了宝琴,众人又看袭人,道:“姐姐,你家里人都在这里,你是不能和我们一起走的了。只是姐姐你打算怎么办呢?”
袭人听了便愁道:“我那你们当自己人,如今我也就不怕丑,和你们说句真心话。你们也都知道,我本来心里想的是一辈子就呆在贾府了,可如今又出来这等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说我母亲和哥哥在这里,可是我这样又怎么回去?我那个嫂子虽然少见,可是偶尔见过几次,也能品出她的人来,那是个容不下人的!我就这样回去,一来叫家人笑话,二来也搅得家宅不安……我,我,我心里想了许久,可怎么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众人听了也都替她发愁,司棋更是感同身受。想当初她刚从贾府里出来的时候可不也是一样?有家不能回啊。
一想到这些,司棋忍不住便叫道:“袭人,要我说你也不必犯愁,跟我们就去南边儿好了,什么家人不家人的。你有钱有势的时候她们扒着你,等你有难了,她们翻脸比翻书还快呢。我虽然也要母亲哥哥,可是我早就打定了主意,她们若是愿意和我去就去,若是她们不愿意走,那我是定然不会留下来的,我是一定要走的!”
众人听她这么说,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都说道:“司棋姑娘历来就是快人快语,袭人你可别往心里去。要说谁家还没点子糟心事儿?都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袭人姑娘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再说。”
袭人便叹息道:“不是这话,我历来性子就懦弱些,不如司棋干脆利索。要是叫我就这么离开亲人,我实在是不忍心的。”
众人也都不吱声了,谁也不知道袭人的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晴雯在一边儿便笑道:“你们都忘了?宝二爷不是叫咱们去寻那个蒋玉函?或许宝二爷另有深意不成?”
她这话一落,袭人由不得就红了脸。原来她这些日子也曾经细细想过了。宝玉当日叫人去通知蒋玉函救自己,恐怕就存了让他收留自己的意思。
若是旁人,恐怕心里必定不喜。这蒋玉函无论再怎么有钱有势,必定不过是个戏子,那是最叫人瞧不起的行当。好人家的女儿谁肯嫁一个戏子?
可她自知自己又与旁人不同,那是被人家贾府给撵出来的,面子上终归不好看。
最要紧的还是自己已经丢了清白。日后不论嫁到谁家都会遭人唾弃,一辈子也别想着能抬头做人了。
可是这蒋玉函,既然宝玉敢把自己托付给他,想来那蒋玉函必定有不凡之处,能不计较这些也说不准。
再则,她平日里也没少听宝玉说起过他,只说他是个最温柔体贴,知道心疼人的。
若是当真如此,袭人倒也愿意和蒋玉函一起过了余生。
若是到时候那蒋玉函也为了她的清白计较,看不起她,她也只好一脖子吊死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