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为情所困,心里千想万想着要去龄官儿进门,可是他手里没有一两银子,这怎么迎娶新娘子?
钱的事儿也好说,总是房子是现成的,不办婚礼也成,把龄官儿接进来也好。
最要紧的还是贾珍根本就不答应这么婚事,嫌贾蔷丢人现眼,居然要娶一个戏子为妻,那不是明摆着打他这张脸?贾府的脸也要丢尽了。
当天夜里,贾珍就沉着脸来到了贾蔷的住处,二话不说先就叫贾蔷跪下了。
他喝问道:“蔷哥儿,你三岁不到你父亲母亲先后就死了,是我一手把你带大,如今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连这种羞辱先人的事儿你都敢干?不说我,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不?我也知道你如今长大了,我管不得你了,那日后你也别进我的宁国府,我也不敢再和你来往!”
贾蔷一听贾珍如此说,当下就心慌得连连解释,只说自己和龄官儿是真心想着要在一起,又说是先让龄官儿认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做爹娘,然后两人再成亲。
贾珍听了,冷笑不止,厉声喝道:“你快休要胡说!这主意可是那个戏子说的?她想得可真是美!这么一个天生的下贱坯子,倒是做梦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你叫她好好的梦去吧,我如今就叫人去把她卖窑子里去,且叫她知道知道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贾珍起身就要走。吓得贾蔷忙一把抱住贾蔷的腿,苦苦哀求道:“好叔叔,你别去!平日你是怎么心疼我的,这一次怎么就不肯再疼我些儿?这些原都是侄儿我的糊涂想法,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我日后再也不敢和她往来了,你千万别去找她!”
一边说一边就痛哭流涕起来。
贾珍原就很是喜欢这个侄儿,名义上,贾府众人都知道他是宁国府长房玄孙,其实只有贾珍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贾府的孩子。
当日贾府嫡长子身体极不好,根本就无法诞出后代,这个贾蔷是瞒过众人偷偷从外面抱养回来的。
原想着是等他长大了,也算是长房有后。可谁料到他养父不过两年就病死了,连他养母也跟着不久就死了。
这下子长房就算是彻底无人了。贾珍这才把贾蔷抱回来自己把他养大。
贾蔷越长越出息,越长越风流俊俏,那模样比台上唱戏的小旦还风流好看。
贾珍本来就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不仅仅是喜欢美丽的女子,就是对美貌少年也极为眷恋。
他见贾蔷生得如此之美,又不是贾氏的骨血,因此在贾蔷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诱他失了童真。到后来见贾蔷越发的俊美,他便长期和贾蔷胡乱起来。
贾蔷年纪轻,又被这些人教得不辨是非,因此也就一天天跟着他父子两人胡作非为,把礼义廉耻早就丢在了一边。
贾珍不同意贾蔷娶龄官儿,虽说是娶一个戏子叫人议论看不起,更要紧的还是他离不开贾蔷的风流俊俏,不喜他找媳妇。
当下他一番话把贾蔷吓得痛哭流涕,心里早就心疼万分了。因此贾蔷一拽着他求饶,他便又搂了他安慰道:“不是我小气,不肯给你拿钱娶媳妇!只是你说的这个龄官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戏子,我要真是答应你娶她为妻,日后旁人笑话咱们贾府不说,就你也要恨我,嫌我不关怀你了。你可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你找个门当户对,好人家的女儿当老婆!”
当下他一顿好劝,贾蔷也收了眼泪,二人又好好述了一段衷肠,贾蔷这才伺候着贾珍在他这里宿了一夜。
这一夜,贾珍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哄劝贾蔷,贾蔷自然也是使劲手段讨好宁国府家主。
二人一夜和美异常。
到了第二日一早,贾珍有事儿便起床穿衣走了,贾蔷便一个人躺在床上发愣。
他嘴里虽然答应了不再和龄官儿来往,可心里又怎么会放下?
他左思右想,可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他如今年岁日长,心里也隐约觉得和这父子二人这么胡混实在不成体统。
就算是旁人不知道他和贾珍父子的关系,自己也无法交待自己!
他也曾经想过,就算是不能娶龄官儿为妻,那么就是悄悄把她抬进门来做妾室也好。
可是,龄官儿的心性极高,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就在元春娘娘省亲那一日,娘娘亲自点了她的戏,那是多大的荣耀?要是旁人,肯定是娘娘点什么就唱什么。
可是这个龄官儿,居然敢顶撞娘娘,说娘娘点的两出戏不是她的本角,她就不肯唱!
当时把贾蔷给吓的满脑袋是汗,生怕娘娘一生气就把龄官儿给拖出去打死!
别人也都吓得啖指结舌,都说这龄官儿太矫情。人家那是宫中的贤德妃,你敢违抗贤德妃娘娘?
可偏偏娘娘不仅没怪罪她,还对她甚为赞赏,赏赐了她一大堆东西。
后来,娘娘隔三差五就召她进去唱戏解闷,她有的时候高兴了就唱,有的时候状态不好居然也不唱。
贾蔷私下里劝过她好多次,奈何龄官儿总是拿出一堆歪理来顶撞他。
说什么既然要唱就要唱到最好!
我不擅长的戏唱来做什么,没得污了人的耳朵。
我嗓子不好,心情不好,唱的不好,倒侮辱了这出戏,还不如不唱呢!
别人怎么唱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既然叫我唱,我就要唱到最好!不然都对不起我自己!
虽然说我只是个戏子,但是戏子又怎么啦?戏子就没有好戏子么?
不论做什么,只要我去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任凭贾蔷磨破了嘴皮,她就是不听,就是要依着自己的本心来做事。
这种女子,怎么肯做人家的妾室?
贾蔷一想到龄官儿的执拗就头痛不已,可是她却是那么可爱可敬,又叫他不舍得罢手。
这可怎么办?
贾蔷每日为此头疼不已,心里明明是无时无刻不想念着那个娇俏可人的小戏子,却又不敢去面对她,害怕她问起二人的终身大事来,自己无言以对。
他更害怕龄官儿胡思乱想,以为自己不过是骗她的身子,以为自己不过是个酒色之徒而已。
如此一来,贾蔷整日耗在家里不想出门,连饮食也懒怠动用,不几日下来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便面黄肌瘦得不像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