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猛然听王夫人说起宁国府里堆满了金银财宝,苦笑一声说道:“不怕太太笑话,府里剩下的那点子钱,连过年还不知怎么过哩!哪里来的什么金银财宝……”
王夫人听了便冷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看脑袋都保不住了,我哪儿有心思和你说闲话!你宁国府现成的一堆钱摆在那里,你会不知道?”
尤氏听得更加糊涂,忙问道:“太太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府里有钱?”
王夫人不语,凤姐儿忙道:“我说姐姐,亏得你还是当家奶奶,连自己家里有没有钱都不知道?”
尤氏苦着脸说道:“二奶奶,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还不知道我在府里是怎么一回子事儿?”
凤姐儿听了便冷笑道:“姐姐,这人家怎么待你是一回事儿,你自己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自己都不想办法,眼里看不到不说,连心眼儿也没有,这还能怪人家不好好对你?”
尤氏被这婆媳两个越说越是糊涂,只得说道:“奶奶,太太,我实在是个糊涂人,你们倒是告诉我,你们说的什么金银财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听了,张张嘴欲说却又强忍着没有开口,只是斜眼瞟了凤姐儿一眼。凤姐儿知道她的意思,只得开口道:“姐姐,你好糊涂!虽然说现在珍大哥把你们府里的底子都给败光了,可是你忘记了你们府里还有……还有秦可卿的嫁妆么?”
“嫁妆?她的嫁妆?那是人家的东西,怎么肯拿出来?”尤氏一听说她们说的居然是秦可卿的嫁妆,立刻叹气道。
“不拿出来?为什么不拿出来?你别忘了这场灾祸是谁引来的?可不就是她秦可卿?我贾府冒着砍头的危险收留了她,现在又为了她摊上了大事儿!她凭什么不拿出来?”王夫人一听了尤氏的话,立刻不悦道。
“可是……”尤氏欲言又止,这不是为难她么?难道让她去找秦可卿说贾府需要她的嫁妆救命?这怎么可能呢?除非她是傻子才肯答应!
秦可卿的嫁妆绝对有千万之多!想当时她风光嫁入贾府之时,那近百里的嫁妆浩浩荡荡在京城走了一天时间,这才全部抬入了宁国府。
当时整座京城都为之震惊,纷纷打听是谁家的千金如此风光有钱。
当众人得知她居然是京城小小五品官员的养女时,满城人士皆瞠目结舌。待又打听到此女备受某位皇家人物欣赏,有意要收为义女,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如今听王夫人和凤姐儿两人的话,她们居然对秦可卿那份儿丰厚至极的嫁妆动了心思!
“太太,二奶奶,不瞒二位说,她的嫁妆极其丰厚,怎么说也有千万两之多了。可是她怎么会拿出来救咱们的命?我看咱们还是不要想了!”尤氏直摇头道。
“哼哼!”凤姐儿冷笑道:“也好!既然奶奶你没有本事把她的钱拿出来救命,恐怕你是有其它法子也尚未可知。若是有,还请尤奶奶你告知一声,也省的我们娘们儿在这里日夜为你们提心吊胆!”
“我……我哪里来的法子?我是什么人二奶奶不知道么?我哪里有钱?就是把我卖了也凑不上一万两银子,更不要说是一千万两了!”尤氏一听凤姐儿的话,立刻流泪叫苦不止。
凤姐儿一见她啼哭不止,便皱眉道:“尤姐姐,真不是我说你!你既没口齿又没能力,怎么就做了宁国府的当家奶奶?一遇见事情就知道哭,我们娘们儿给你出的主意你又不听,到底想要怎样?”
“二奶奶,不是我不听!我也巴不得她秦可卿能拿出钱来救命呢!可是她怎么肯听我的话?”尤氏哭道。
凤姐儿越发皱眉道:“你怎么就不肯动动脑子?莫说是你去和她说,就是我,就是太太、老太太去和她说,恐怕她也不肯拿钱出来!可是有一人只要一张口,别说是钱,就是命她也心甘情愿拿出来呢!”
“谁?这人是谁?”尤氏一听,立刻惊喜问道。
王夫人摇头道:“珍哥儿媳妇儿!我说你一天到底是不是府里的人?她听谁的话你还不知道么?倒在这里问我!”
尤氏忙道:“难道你们说的是贾珍么?”
王夫人和凤姐儿两人听了,都不再做声了,只是盯着她看。
“不行,不行!”尤氏忙道:“二奶奶、太太!你们两个有所不知,如今那珍大爷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我进府里也十多年了,还没见过他对谁像对秦可卿那样动过情!如今除了他那儿媳妇,天下的女人都成了庸脂俗粉,难入他的眼了!”
凤姐儿听了,由不得冷笑道:“奶奶,别人是一法通万法通,你倒是一法不通万法不通!你好糊涂啊!”
尤氏忙问道:“凤姐儿,你这话又怎么说?”
凤姐儿便叹息道:“姐姐,你嫁入也十几年了!你怎么还不明白男人的心思?富贵之时,男人或许会疼你爱你;若是到了贫贱之时,男人还有心思去疼爱你么?再到了这事关生死的危机关头,他们男人巴不得把你垫在脚底下,好跑得快些!”
见尤氏仍然皱眉不语,凤姐儿又好气又好笑道:“奶奶,这事儿极是简单!你今儿一回去就把这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珍大哥!你别的什么都不用说,恐怕他自己就找秦可卿要钱救命去了!”
“果真么?他能这样么?我瞧他把秦可卿看得比他的命还重,他会去找她要钱么?”尤氏仍然是有些怀疑。
“我的奶奶!”王熙凤忍不住叫道:“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家的什么情啊爱啊!他今天说为了你连命都能舍得,明天或许为了他自己的命就能把你的命扔掉!这天底下最牢靠的不过是钱,是权!姐姐,你当真不明白么?”
她这一席话却是说到了尤氏的心窝子里,当下尤氏也点头赞同。
王夫人便道:“咱们也商量了这半日了,我瞧凤姐儿想出的主意甚是不错!如今咱们两府过得是什么日子,咱们能瞒得了别人瞒不过自己!事到如今除了秦可卿的嫁妆,咱们再也没其它法子了!”
凤姐儿也点头垂泪道:“奶奶!咱们如今可真是别逼上绝路了!无论成与不成咱们都得放手一试了!”
尤氏听二人劝了半天,心中也明白:若想要活命,秦可卿的嫁妆她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