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半路碰见秋桐的鬼魂,惊得她毛骨悚然。但转念间她又强把惧意压在心底。凤姐儿向来不相信什么阴司报应之说,只说这些都是闲人编出来哄人的。也正因为如此,凤姐行事才百无忌惮,手段残酷,令贾府下人谈之变色。
到了贾母门前,小丫头急忙禀报。贾母却只许凤姐儿进去。她急忙向平儿使了个眼色,就和鸳鸯一同进屋了。平儿便悄悄退在廊下等候。
一进屋子,王熙凤就见大老爷贾赦和大太太邢夫人正跪在当地。二老爷和二太太王正垂首站立两旁,一语不发。贾母正躺在椅子上连哭带喘,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鸳鸯急忙走过去,接过小丫头手里的帕子给老太太擦鼻涕眼泪。王熙凤见状也赶忙跪在了贾母跟前,一声也不敢吱。
“好!好啊!好!凤哥儿,你好!”老太太一见王熙凤进来了,连声叫道:“枉费我素日疼你惯你!你竟然跟着他们一起哄我?你是不是打量着我老了,好骗了?你们一个个地平日装着孝顺,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哄我的!”
贾母越说越激动,喘的更加厉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眼看着就要昏厥过去。鸳鸯吓得急忙一把抱住贾母,急着给她拍胸捶背,贾母这才好一些。
王熙凤早就哭着扑过去,和鸳鸯一给贾母捶背揉胸,哭喊道:“老祖宗!你别可别吓唬我们!我们不肯告诉你,不就是怕你老身子顶不住?您老要是有个好歹,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真是没活路了!”
贾母喘了半天,这才又骂道:“呸!你少油嘴滑舌的哄我!迎春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就说走就走了?我当日就不赞成这门婚事,你们非是不听,到底送了她的命!你们配不配为人父母?”
贾赦和邢夫人跪在低声一声不敢吭,贾政和王夫人站在一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尴尬万分。
这边王熙凤就哭道:“老祖宗!这也怪不得老爷太太,迎春妹妹的夫婿我见过,一表人才且年轻有为!二人也十分恩爱。只是前些日子,两人睡觉的时候忘了吹蜡烛,这才引起火灾!小两口儿双双殒命!若认真说起来,这都是两人的命!况且我听一个云游四方的得道高人说起,迎春妹妹和她夫婿是三生三世的夫妻,是到人间来历劫,如今功德圆满,已经共赴仙境了!”
贾母听得云山雾绕,忙问道:“凤丫头,你说什么?什么功德圆满?”
王熙凤忙又对贾母说道:“老祖宗,当日我听说了迎春妹妹的事情,也是哭得痛断肝肠啊!我就是想不明白,依着迎春妹妹的模样脾性、家世出身,怎么看也不是个短命人啊!恰巧这时我听人提起咱们京城来了个高人,能吞云吐雾,日行万里。我费了好大功夫,千求万求,这才感动了高人。那高人拿了迎春妹妹和她夫君的八字一算就放声大笑!我倒恼怒了,问他道,别人家出了丧事,你怎么还笑?算什么高人?那高人便说迎春妹妹夫妻本仙界的神仙下凡,要历经三世劫难方能修成正果。如今这最后一劫恰巧就落在迎春妹妹夫妻二人身上!”
王熙凤一通连哭带说,不说贾母,连王夫人都有些信了,忙问道:“凤丫头,这件事儿你怎么不和我说?”
王熙凤忙回道:“太太恕罪!那高人叮嘱我说万万不可泄露天机!今日若不是看老太太实在伤心难过,我也不会说出来。”
王夫人便点头道:“那便是了,我记得她们姐妹几个小时候也曾经找高人算过命。那高人见了咱们家娘娘,便赞叹说日后是万万人之上的泼天富贵命,如今果然灵验了。待给迎春丫头算得时候,那高人却是大惊失色,扭头就走,怎么也不肯再算了。想必那高人也看出迎春丫头来历不凡了……”
王夫人和王熙凤搭档着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便都信了,贾母更加相信这些,流泪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些?”
王夫人便强笑道:“老太太,我以前也不知道。今天听凤丫头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当日的怪事儿来,这才猜想必定是如此了,要不然那位高人怎么见了迎春丫头,倒像是老鼠见了猫,吓得扭头就走?”
贾母听了,这才收了泪水,但心里依然不舒坦,王熙凤等人又好生劝解了半日,贾母这才转悲为喜。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贾母年岁已大,本来身子就不爽利,再这么哭闹生气,更是觉得浑身困乏难当。
两个媳妇忙伺候着贾母躺下了,等到她睡安稳了,这才悄悄离开。贾赦、贾政兄弟两个却是早就告退回去安息了。
王夫人等人见贾母熟睡了,这才悄声离开。路上邢夫人便问道:“凤丫头,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王熙凤急忙答道:“不过是逼急了,现编个慌安慰她老人家,太太可别当真!”
邢夫人一听便道:“你这丫头胆子忒大!连鬼神也敢拿来开玩笑?”
王熙凤便回答:“太太素知我是不信这些的。也是逼急了没办法!若不是如此,老太太怎么肯罢休?若是她老人家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可怎样呢?”她正说着,无意间一抬头就见一团白影儿忽悠而过,惊得她“哎呦”一声大叫。
王夫人、邢夫人等人都被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王熙凤见众人神色并无异样,急忙强压着惊慌道:“没事!路太滑,差点儿崴了脚。”众人这才不再理论。
正说着话,就见两顶轿子过来了。王熙凤忙送两位夫人上轿离开。等到众人离去,她这才感觉四周幽暗冷清,一阵寒风吹得她汗毛直竖。王熙凤急忙一把紧紧搂住了平儿,主仆两个也匆匆走了。
等回到了院子,看见满院子的灯光,凤姐儿满心的慌乱才好一些。待两人路过贾琏和银红的窗户,隐约就听见屋子里传出的****不绝于耳,让人一听之下不由面红心跳。
王熙凤“呸”了一声,骂道:“天天日夜不休!也不怕那点子浪水儿流干了?这才真是窑子里爬出来的娼妇!不得好死的破烂货!”
平儿一声不敢吭,低头跟着凤姐儿回了屋子,急忙又指挥着丫头给端水洗漱,等到二人躺下已经是后半夜了。
平儿困乏了一天,在外间刚要迷糊着却听见二奶奶一声尖叫,吓得平儿赶紧披上衣服进去,只见二奶奶正团缩在床角,惊恐地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