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太后在年少稚龄时, 曾随父母住过几年江南, 之后返京再嫁入皇室, 从此身居重重宫宇, 再没有看过一眼江南的好风景, 如今长子要御驾南巡, 又兼小闺女一蛊惑, 惠安
太后当即拍案决定,趁她身子骨还算硬朗,必须再到江南逛一圈, 看一看童年曾居住过的地方。
季子清陛下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答应喽。三月初七一大清早,南巡队伍就浩浩荡荡离了京城, 除被钦点的随行朝臣外, 季子清陛下还带了亲妹子昭阳长公主母女、亲娘惠安太后、四皇子季元茂,以及美人施氏和张
氏。
“也不知道阿毛从姚家回来后, 发现找不着我们了, 会不会哭?”缓缓驶离京城的马车里, 满满小姑娘双手捧腮, 在担忧被诓回姚家暂住的舅家小表弟。
季子珊微微掀开眼皮,瞥一眼杞人忧天的闺女, 声音懒懒道:“反正现在还没走多远, 你若是真担心毛毛哭个没完, 要不……娘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满满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闭嘴不吭声了, 嗯,还是出去游玩……比较重要一点。
对不起啦,阿毛弟弟,你要坚强一点哦。京畿重地附近的州县,季子清陛下大部分都巡查过,此回他出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巡视江南下辖的各府,所以出京之后路过的各地方,队伍并不多做停留,只按时补给
了水粮等物,两日后,南巡队伍弃车换船,季子珊母女都是第一次坐航行在运河上的大船,是以,俩人兴奋的不得了,常常头挨着头,趴在窗口看流水滔滔。兴奋头过后,季子珊就爱上了睡懒觉,醒了就吃,或看几眼沿岸的景致风光,兴致高了,就拿笔描几副小画,或者翻几页话本子,若是兴致不高的话,自然就又滚回床铺
里呼呼大睡。
坐在窗口绣桃花的满满小姑娘顿时默了:“……”怪不得娘亲绣一块手帕,需要两年的超长功夫,就这半个月不摸一下针的态度,两年的时间……也挺悬吧?“满满,你娘又睡啦。”穆淮谦将军从舱门进来,见闺女一脸认真的绣着花,公主老婆却抱着一个软枕呼呼而眠,不由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媳妇,除了吃就是睡,真会给
自己养膘,见公主老婆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既没露小腿肚脚丫子,也没露大腿和肚腹,便没过去打扰她的好梦。满满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回道:“爹爹,我觉着,你还是别指望娘给你绣帕子了,她连花样子都还没描到手帕上呢。”整天与母亲一起待着,亲娘给亲爹绣帕子的进
展,她再清楚不过了,“你还是等我学好了,用我绣的帕子吧。”闻言,穆淮谦将军嘴角又是一歪,他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轻声笑道:“好,你娘不靠谱,你可要……靠谱些呀。”不过,在瞄到女儿绣出来的半朵桃花时,穆淮谦将军……忽然很绝望,虽然女儿很努力的学着女红,但这水平真的不敢恭维啊,轻咳一声,穆淮谦转开目光,不再看略伤眼的鬼花,“再过两天,就到苗州了,那里是陛下巡查的第
一站,等下了船,爹抽空带你四处逛逛。”
“不带娘么?”满满小姑娘歪着脑袋轻声问道。
穆淮谦将军瞧一眼酣梦香甜的公主老婆,嘴角微勾道:“如果你娘不睡成猪一样的话,也带她。”
满满小姑娘:“……”到底要不要和娘告密,爹又偷偷称她为猪了恁,算了,为了家庭的美好和谐,也为了老爹的狗头不被揍,她还是当个不坑爹的乖宝宝吧。两天后,南巡船队在苗州的官渡停泊,临宁府下辖的大小官员齐聚恭迎,三呼万岁的澎湃气势,几乎震聋了季子珊的耳朵,下了船再坐车,一路直往临宁府的府衙——即
季子清陛下暂时落脚的‘行宫’。双脚终于能脚踏实地,季子珊恨不得马上出去逛一逛,却被穆淮谦将军无语的拧住小耳朵:“你也不瞅瞅,现在是什么时辰,你往哪儿逛去?舟车劳顿了十来日,你不困呐
,先好好歇歇脚,等我抽出空来,一定带你四处看看。”穆淮谦此回跟随大队出京,不只是作为季子珊的家属,更有差事在身的。
“我还得四处查查,你先歇着,乖啊~”穆淮谦摸一把公主老婆的脸蛋,就提上宝剑出门了。季子珊看完自己的居所,就拎着满满小姑娘去瞧惠安太后了,惠安太后到底上了年纪,一路的车船坐下来,不免有些身疲力倦,美人施氏和张氏作为季子清陛下的后宫嫔
妃,自然要孝顺服侍惠安太后这个婆婆,季子珊过去时,施美人正在替惠安太后捏肩,张美人则在替惠安太后捶腿。
随驾同行的两位美人,比她这个亲闺女来得都早,季子珊不由默默反省自己的‘不孝’。
“满满呀,在路上走了这么久,累着你的小身板没?”略松了松筋骨后,惠安太后便叫施美人和张美人各自回屋,她将雪白娇嫩的外孙女揽在身边,笑容慈爱地问道。
满满小姑娘摇头道:“外祖母,我不累!”
惠安太后抬头,又望向坐在椅子里吃糕点的闺女,她刚启唇,还未开口,正啃着糕点的季子珊已经抢答道:“母后,我也不累!”
“谁要问你累不累了?!”惠安太后先是一呆,随后略没好气的斥道。
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目露狡黠之色:“那母后要问我什么呢?”“问你这一路睡得可香吃得可好?”惠安太后好整以暇地睨着闺女,因在船上没法自由活动,这丫头一天到晚的吃吃睡睡,有时候想找她唠唠嗑,都得等她从床榻上半昏不
醒的爬起来。
季子珊脸皮极厚地龇牙甜笑:“劳母后惦记,我睡得可香吃得可好了。”
“怪不得一点没累着呢,既如此,过来吧。”惠安太后轻哼一声,随即拍拍自己的肩头,示意闺女前来尽孝。
季子珊是个十分孝顺的菇凉,她摆好给亲娘捶肩膀的架势后,又冲捂着嘴巴偷笑的满满小姑娘挑眉道:“满满,你不是也不累嘛,既如此,你也过来,给娘捶个肩。”
满满小姑娘:“……”不愧是她亲娘,不放过任何一个‘欺负’她的机会。刑东森去年外放离京,任地正是临宁府的苗州,时任苗州通判,是以,季子珊哪会放过约见高妙妙的机会,第二天,就命人去请了高妙妙来,大半年未见,关系十分不错
的姐妹两个自然很激动,待高妙妙拜见完惠安太后,季子珊就拉着她单独闲聊去了。
“怎么样,在苗州一切都好吧,住的还习惯么?”季子珊笑着问高妙妙,高妙妙算是土生土长的京城菇凉,这也是她第一回远离京城,在外地长久的留住。
高妙妙再婚后的生活,应该是真的蛮不错。
一个人过的幸不幸福,是可以从诸多方面看出来的,笑意够不够真诚热情,气色够不够明媚红润。“一切都好,就是仁泰起初有些水土不服,慢慢适应之后,也就没什么大碍了。”高妙妙的皮色愈发滋润娇嫩,仿若回到了少女时代,连眉目间都有些掩饰不住的娇羞盈态
,“你呢,这段时日可还好?”季子珊哈哈一笑:“我嘛,哪一天过的日子都一样呀,除了吃喝玩睡,还是吃喝玩睡。”从发现自己投了个绝世好胎开始,季子珊就立志要一辈子高高兴兴的‘吃喝玩睡’,嗯
,她会为了这个宏伟远大的目标继续奋斗下去的。
高妙妙听罢,不由掩唇一笑:“哎,你呀,还是这幅无忧无虑、没有烦恼的样子。”曾经,她很羡慕这样子的公主表妹,时至今日,她已不会、或者说不用再暗暗艳羡了。
两人这一日聊了许久,高妙妙讲了些来苗州后的趣事,季子珊则八卦了一些京城趣闻。
当然,董致远溺水亡故、镇国公太夫人大受刺激下患风瘫的事情,季子珊却是没有和高妙妙提的。高妙妙和董致远或许曾经真的有爱有情,但再浓再厚的情爱,也抵不过日常生活里一点点的磨砺蹉跎,当心底所残留的情爱,再承受不住日子的煎熬时,两人注定会渐行
渐远,假使高妙妙没有与董致远和离,也许她最终能学会保护自己,再不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但现在的幸福生活,却是她永远拥有不到的。
季子珊相信,高妙妙没有后悔当年的和离决定。
没有当初从哀境里勇敢的走出来,也就没有如今再幸运的走进幸福里。高妙妙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无不表露出——她现在的日子很安稳,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