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投毒案判定结完后, 不少人都暗叹, 韩家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先娶进门一个阎王媳妇, 作威作福十几年后, 然后给夫家留下一顶绿帽子和两个女儿, 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绿云盖顶的风头过后, 韩老爷好不容易续弦再娶,有了儿子继承香火,前阎王媳妇留下的大女
儿又横空出世, 把韩家及其亲朋近邻坑的不要太惨。
亲娘和儿子双双共赴黄泉,韩老爷都没多少功夫悲伤,他不仅要挨家挨户的登门致歉, 还要赔上银钱无数。
当真是, 韩家酒宴待宾客,赔了钱财又折亲。
韩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素来不爱八卦的穆淮谦也听了好些爆料:“这件案子的苦主太多, 韩家为了赔偿银钱, 不仅掏空了家中的所有积蓄, 最近已经开始变卖家产了……”身为男人的穆淮谦颇有几分唏嘘
,娶妻不贤, 养女不孝, 真是人生两大惨事, 穆淮谦抚着女儿的小脑袋瓜,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满满,你以后可要听爹爹的话啊。”
“满满听话。”已经两岁半的满满小朋友十分认真的答应自己老爹。
穆淮谦大悦,当即给了宝贝女儿一个爱的么么哒,父女俩有滋有味的玩了一会儿,然后,穆淮谦转脸问托腮不语的公主老婆:“扇扇,你想什么呢?”
季子珊掀起眼皮,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大红色的撒金帖子:“满满,乖,过来一下,把这个拿给你爹。”
“好。”满满小朋友从地毯上爬站起来,摇着小身板晃到母亲跟前,接过帖子后又回了父亲身边,“爹爹,给你。”
穆淮谦摸一把闺女的小胖脸,目光温煦的表扬道:“满满真乖。”他接过帖子,翻开略略一瞧后,脸色顿时跟卖颜料的铺子似,精彩多变到不行,“致远……他要再娶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份邀请他和公
主老婆参加婚宴的喜帖,帖子里的新郎官不是别人,正是穆淮谦的昔年同窗,去年八月刚刚和离的董致远先生。
“这董家还真是有点儿意思。”季子珊支着下巴,一脸漫不经心的说道。
怪道公主老婆又开始阴阳怪气了,原来是为着这件事。
穆淮谦合上帖子,又吩咐闺女送回她母亲手里,待信差女儿捧着帖子颠颠跑开后,穆淮谦才开口问:“那你叫我去么?”公主老婆大概是不会去的,至于他嘛,其实还是应该去一去的,就是不知道会不
会惹公主老婆不开森。
望着颠颠又跑来的漂亮女儿,季子珊摸着她的小辫子,先是微微一笑,然后抬头回应穆淮谦将军:“你爱去便去,我何时管过你不许去哪里。”
“话虽如此,我不是怕你不高兴嘛。”穆淮谦抱住又跑回来的女儿,脸上讪讪的笑道。
季子珊坐直身子,掸了掸有些褶皱的裙子,口内道:“我为我朋友出头,你为你朋友贺喜,咱们这是两码事,我拆了董致远的上一段姻缘,你都没和我闹别扭,难道我会因为你去吃他第二段姻缘的喜酒
,就和你使性子不成,本公主是那种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么。”
“那我到时可真去了啊。”穆淮谦再次确认道。
季子珊十分随意的摆摆手:“去吧,去吧,记得用你自己的私房钱随礼哈。”
穆淮谦:“……”
待到董致远大婚那一天,镇国公府宾客满堂,热闹到不行,虽说董家去年被圣上斥责了,但太子爷的位置还稳稳当当,众多接到喜帖的人家,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反正只是喝顿喜酒而已,又不牵扯
什么朝堂政事,便都笑容满面的登门贺喜了。
姚得锦怀孕的月份渐大,元宝小王爷心疼的厉害,素日多留在家中陪伴,极少外出赴什么宴会,这回董致远再娶,他只派人随了份礼,本人并没有亲自去,至于穆淮谦,他是与姚得逸一道去的。
董致远的第二任妻子,是镇国公太夫人娘家的一个小侄女,年方二八,正值妙龄,据小道消息传闻,此女甚是倾心董致远,这门亲事算是女方主动攀结的。
明明是大喜之日,新郎官董致远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姚得逸为人乐观开朗,他轻轻捶了一记董致远,玩笑道:“做什么这幅表情,脸上好歹挂个笑吧。”
这门亲事非自己所愿,董致远哪能笑得出来,面对昔年同窗的随口玩笑,董致远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脸。
瞅着笑意苦涩的董致远,宁玉泽温声劝慰道:“致远,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还是多想开些罢。”
董致远没有吭声,仍是满目苦涩,姚得逸和宁玉泽不由将目光投向穆淮谦,在俩兄弟饱含深意的眼神里,穆淮谦硬着头皮开口道:“致远,玉泽说的对,往事已矣,你也不必太过耿耿于怀,等新娘子进
门后,你和她好生过日子,必能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哎哟喂,公主老婆去年的神来一笔,叫他在面对董致远时,还真是有点尬到不行。
“淮谦……”董致远瞧着穆淮谦的表情,颇有几分幽幽的哀怨。
见董致远露出如此神态模样,穆淮谦面色一正,态度认真道:“我知道,公主断了你和高姑娘的姻缘,你心里或有不满和怨怼,你若是因此而怨我恨我,我无话可说。”
扪心自问,倘若他的宝贝女儿出嫁后,在夫家遭受类似高妙妙的待遇,他一定会把没用的女婿狠狠揍一顿。
老子千疼百爱的闺女,嫁人之后不是去吃苦受罪的。
既护不住心爱的女人,何必还做出这种情根深种的样子。
穆淮谦忽然觉得阑珊无趣,又道:“我今天或许不该来,军中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见穆淮谦转身欲走,姚得逸赶忙扑上前拦住他:“假都请了,来都来了,怎能不喝一口喜酒说走就走,致远,快说句话啊,淮谦若是不拿你当朋友,他何必不顾公主的心情,专门向上头请假,来贺你大
婚之喜……”一边说着,一边向神色痛苦的董致远狂甩颜色。
哎哟喂,他的个兄弟祖宗,不管关系远近,上门即是客,哪能摆出这幅待客态度啊,你若不想看到人家,就别给人家发什么喜帖啊。
宁玉泽微微蹙了眉,也开口帮腔道:“公主要如何行事,淮谦哪儿能拦得住,那件事怪不得淮谦的。”
经过姚得逸和宁玉泽的打圆场,董致远才勉强走上前,对穆淮谦致歉道:“方才是我失礼了,还望淮谦不要怪罪,留下来……喝几盅喜酒吧。”
穆淮谦静静的看了会失魂无神的董致远,心里暗暗失望。
他承认,在阻拦公主老婆之事上,他并没有怎么尽全力,那是因为他打心底也认为这门姻缘不咋地,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却一直深受老娘辖制,总是让妻子委曲求全,妻子的娘家亲眷多方提点警醒
,董家的情况却依旧一如之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旦伤心到绝望了,人又怎能不选择自我救赎。
公主老婆和她表姐常有书信往来,也经常派人上门探望,他隐约知道,高姑娘和离之后,每日看看书、养养花、陪陪孩子,日子过得十分清静自在,精神面貌比在董家住着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而且,若董致远真的还惦记着高姑娘,为什么不想办法破镜重圆、反而这么快就又答应再娶呢。
董致远踩着吉时去迎亲后,穆淮谦、姚得逸、宁玉泽三人聚在一块瞎侃。
穆淮谦夸自己闺女特别乖,叫她吃橘子,她绝对不去啃西瓜,宁玉泽便夸自己闺女特别孝顺,小小年纪都会给亲爹捶背了,姚得逸大笑三声,他的一儿一女既乖又孝顺,并且又尽量不兴奋的表示,他
或许、大概、应该又要当爹了。
穆淮谦觉着姚得逸这厮真可恶,成亲比他早、娃娃比他多,嗯,他决定非把他灌成醉猫不可。
男宾那边笑声不绝,女眷这边也是珠翠生辉、衣香鬓影。
穆宅那边同样接到了喝喜酒的帖子,秉着只是吃顿喜酒的赴宴主旨,穆老夫人便和大儿媳妇衣饰端贵的上门去了,作为最受圣宠驸马爷的亲娘,镇国公太夫人亲自去迎接婆媳两人,三言两语寒暄过后
,镇国公太夫人便开口道:“穆夫人能来,鄙舍真是蓬荜生辉,唔,公主没与夫人一道来么?”
闻言,穆大太太顿觉这老夫人脑子有问题。
用脚指头想事情,也知道她公主弟媳肯定不会来的呀,哦,她要是过来,大概是来踢馆砸场子的。
穆夫人目光一闪,嘴角的笑意仍温和可亲:“郡主近来颇缠她母亲,公主脱不开身,今儿不得空闲,便不来了。”除了逢年过节时,公主儿媳妇每个月都会归家小住几天,是以,关于董家派发的喜帖之
事,两边早就聊谈过了,公主儿媳妇的意思是,反正她不去,别的人自由随意。
所以,公主府那边,公主儿媳妇不来,来的是她小儿子,穆府这边,她老头子和长子不来,来的是她和大儿媳。
“公主来头大,难免架子也大些,这也是常理,呵呵,好在你这大儿媳妇贤惠孝顺,这么大热的天儿,仍贴心本分的服侍照顾着,夫人真是好福气。”镇国公太夫人一脸笑容可掬的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