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公主, 驸马, 董四爷求见。”桂香进来通报道。
关于怎么照顾满满小朋友, 季子珊已和穆淮谦达成协议, 白天她负责看着, 晚上换他来带, 此时, 用完晚膳又在外头散步消食过的夫妻二人,一个歪靠在灯罩前,津津有味的读着话本故事, 另一个则坐在
铺在地面的凉席上,陪光着小脚丫的满满小朋友玩耍。
夫妻两个各得其乐,倒也一派温馨融融。
再过一会儿, 就该到就寝的时辰了, 董致远这会儿突然跑来求见,穆淮谦将军是茫然纳闷的, 季子珊却动作闲闲的翻过去一页书纸:“反正我是不见的。”
穆淮谦略惊讶的挑了挑眉:“他应该是来寻我的吧。”穆淮谦并不想出屋会客, 但董致远到底是一起读书习武长大的, 也不好直接来个拒而不见, “我去瞧瞧吧。”
于是,穆淮谦重新穿上外袍后, 就抱着满满小朋友出门了, 董致远已在前院的客厅等着, 穆淮谦抱女儿进厅时,只见董致远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似乎颇为心绪不宁的样子:“致远,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是
有什么事么?”时辰真的是不算早了,虽然他的漂亮小可爱还挺精神抖擞。
“爹爹。”伏在父亲宽阔怀里的满满小朋友,软软的甜甜的亲昵唤道。
穆淮谦拍拍捂在身上的心肝小宝宝,温声哄道:“满满乖,爹爹和叔叔说点事,一会儿就和你继续玩,乖啊。”
然后,满满小朋友乖乖地玩起自己老爹的头发,一绺两绺三四绺,抬手一扬乱糟糟。
小孩无知,天真玩着,穆淮谦却注意到董致远的脸色,怎么说呢,相当相当难看,活似遇到了大难临头的事情般,见状,穆淮谦不由心头一跳:“致远,坐。”想想也是,若是没有什么急事,谁会大半
夜去敲别人家的大门。
董致远落座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淮谦,我有事想见公主,麻烦你帮我递个话。”
昔年同窗突然想见自己老婆,穆淮谦当然不会随便想歪,他只面露沉吟的说道:“公主大概不会见你,婢女去通报的时候,公主就说了‘不会见你’的话……”他那时还觉着挺纳闷的,如今在看,公主老婆
应该有着他不知道的小秘密,“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若先与我说说。”
董致远迟疑犹豫半晌,一咬牙,还是说了:“内子请托公主,让公主去讨一道与我和离的旨意。”
若是妻子请托的是旁人,他也不会如此心急如焚,大半夜就跑来砸人大门,昭阳长公主此人,自幼深受帝宠,哪怕出阁嫁人了,陛下依旧疼她若宝,她若是揽了这宗事,他与高妙妙的婚事……十拿九稳
要完,董致远烦躁的揉着额头:“我与内子说了老半天,她始终不同意找公主作罢此事,我实在没法子了,才深夜前来叨扰……”
闻言,穆淮谦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他这个公主老婆是要上天啊。
“冬主,娘……”整天耳濡目染的满满小朋友,已能分的清公主就是娘。
穆淮谦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瓜,轻声回应道:“满满真聪明,都知道公主就是娘了……”
“公主不愿见我,我也不敢强求,只求淮谦你帮我说句话,求公主先不要进宫找陛下。”妻子那里暂时还没说通,董致远只能想法子先拖住昭阳长公主,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劝说妻子回心转意的,
他真的喜欢着妻子,才会持之以恒的非要娶到她,可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穆淮谦可不敢随便替公主老婆做主,他只是应道:“我会与公主说的,但成与不成,我没法给你保证,我只能尽力而为。”他和董致远虽有同窗小伙伴的情谊,但和公主老婆一比,当然是公主老婆最重
要,没得为了旁人的事,反闹的他和老婆夫妻反目、生了嫌隙。
话已至此,董致远也没法再说什么,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董致远就告辞离开了。
穆淮谦抱着闺女回到屋里时,季子珊还在翻着话本故事看,见状,穆淮谦笑着劝道:“扇扇,你看书的时辰也不短了,再看就累眼睛了,明儿个再接着看罢。”
为自己身体好的建议,季子珊都是愿意虚心接受的,遂搁下手里的书册,伸手把女儿接过来:“好了,满满,天黑黑了,该睡觉了,娘拍你睡觉,乖啊……”
公主老婆在哄孩子入睡,穆淮谦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干扰她,直到满满小朋友睡熟、被乳母小心抱走后,穆淮谦才开口问道:“扇扇,你明天是不是要进宫啊。”
“对啊。”季子珊回答了两个字。
穆淮谦又问:“为了你表姐的事?”
季子珊再答两个字:“没错。”
穆淮谦想了一想,才斟酌着说道:“扇扇,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那也要看这桩亲事,到底是好,还是赖……”季子珊出声,打断穆淮谦有可能发表的长篇大论,“我与表姐是一道长大的,我难道不想看到她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可实际上呢,董致远他娘待我表姐一点
都不好,他娘既瞧不上我表姐,何必巴巴地登门求娶,谁拿刀逼着他家非娶不可了?娶回家又不好生善待,我表姐就活该吃委屈受欺负!”
穆淮谦弱弱的表示:“可我瞧致远还是挺在意你表姐的……”
季子珊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的神情:“哼,他在意我表姐?他在意的结果就是,我表姐膝下还没嫡出子嗣,他倒先和小老婆生了个儿子出来!他在意的结果就是,我表姐想把庶子养在膝下,都要受到一
家人的阻挠!他就是这么在意我表姐的?叫她伤心?叫她没脸?叫她沦为董家上下的一个笑话?”
穆淮谦顿时更没底气给小伙伴说好话了,只挣扎着再蹦出一句:“万一他们两个可以和好呢,你不若再宽限几天……”说实话,他也觉着不让正妻抚养庶出儿女,是挺胡闹乱来的。
“我明天出门前,若是我表姐来说,她不和姓董的和离了,我从此不再多管闲事,她以后过的是好是歹,她自己受着。”季子珊想也不想的答道。
穆淮谦摸上公主老婆的手,讪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睡觉去吧。”
他真的……已经尽过力了。
此时,镇国公太夫人正黑着脸坐在高妙妙的屋子里,小儿子的院里有不少丫鬟都是她的眼线,当有人偷偷打小报告,说小儿媳妇和小儿子闹婚变时,她当即就摔扔了手里的念珠,开什么玩笑,她叫高
妙妙在董家有一席之地,高妙妙也该知足的烧高香了,高妙妙居然还有胆子闹和离,真是反了她了!
扔完念珠,镇国公太夫人就拍着桌子怒道:“把四奶奶叫过来!”
丫鬟来回跑了六趟,也没把高妙妙请过来,至始至终镇国公太夫人都只收到‘夜深了,四奶奶身子倦乏,已经睡下了’的回复,镇国公太夫人差点气得一佛升天,小儿子不知何故,突然急匆匆的摸黑出了
门,她这个当婆娘的,反倒还舒舒服服的睡上了!
高妙妙到底不是什么低贱的出身,镇国公太夫人纵算再厌恶她,也不敢轻易发话叫人把她绑过来,自己气了半晌,便叫人给自己收拾穿戴,亲自威风凛凛的杀了过去。
她老婆子还不信了,她都亲自过去了,高妙妙还能赖在床上不起来。
高妙妙的确没有再赖床,她神情淡漠的给镇国公太夫人行了个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不管镇国公太夫人如何虎着脸发飙、如何佛口慈悲的说她对自己有多好,高妙妙均沉默以待,见高妙妙跟锯了
嘴的葫芦似,始终一言不发的站着,镇国公太夫人愈发上火来气:“长辈和你说话呢,你就是这个态度!你给我跪下!”
身为婆婆,镇国公太夫人罚儿媳妇跪一下的权利还是有的。
高妙妙目光冷淡的看一眼镇国公太夫人,接着,十分柔顺的软了双膝,跪在了镇国公太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见高妙妙服软识趣,镇国公太夫人愈发摆起居高临下的谱子来:“你也是大家小姐出身,难道
不知何为妇德,何为出嫁从夫,你扪心自问,自你嫁到董家来,家里可短过你的吃穿,克扣过你的用度?你可倒好,还和我儿使起性子来了……”
镇国公太夫人正噼里啪啦的说教时,董致远也匆匆地无功而返了,他一进屋里,就见妻子垂头跪在地上,亲娘倚着炕桌,不停的数落着,董致远顿时头大如斗:“娘,你在这儿添什么乱呢!”他一个箭
步冲过来,去扶跪地受训的高妙妙起身,“妙妙,快起来!”
“我添什么乱!”镇国公太夫人简直要气死,“夫为妻纲,你媳妇都骑到你头上去了,一个妇道人家,居然好意思和男人闹和离,你还跟没事人一样护着她!”
高妙妙就着董致远的扶姿,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然后用力拨开他的手,看镇国公太夫人如何唱作俱佳的抖威风,董致远神色受伤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上前去劝镇国公太夫人:“娘,你别再说了,快
回去歇着吧!”
“歇什么歇?家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镇国公太夫人不肯走,一幅‘我才是家里老大’的颐指气使派头。
规矩?
高妙妙眼里微露嘲讽之色,这个时候倒又想起规矩来了!
当耳报神的丫鬟也只听了个笼统大概,她只知道高妙妙和董致远起了争执,似乎是高妙妙突然要闹和离,她并没有听到高妙妙已请托昭阳长公主帮她办和离的事情,故而,镇国公太夫人也不知道此事
,她只是单纯的以为,高妙妙自觉被打了脸,这是在故意挑事闹腾来着。
“娘,你一定要闹到儿子丢尽脸面不可么?”董致远猛然大吼起来,白皙的脸庞也因激动的情绪,忽然变得潮红异常。
镇国公太夫人先是被吼的一呆,随即勃然大怒道:“致远,你怎么这么和娘说话,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董致远的心中苦涩难言,“妙妙说要与我和离,不是单纯的赌气闹别扭,她是……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