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声响, 很快迎来了建平八年。新春佳节期间, 百官封印, 季子清陛下也终于清闲下来, 除固定的祭祀节宴外, 他每日闲时的功夫, 几乎都用来教圆圆大皇子背书、辅导指点元宝小王爷功课、以及和胖妹妹吃喝玩乐了, 季子珊跟着皇帝老哥
烤地瓜、涮火锅、吃烤肉、比射箭、比下棋、骑马兜风等等,待出元宵节时,季子珊的脸蛋明显又胖圆了一圈。
正月十六的清晨, 季子珊捂着自己的嫩脸颊,对着镜子惨叫:“啊啊啊,我怎么又胖了!”惠安太后略没好气的白小闺女一眼:“你跟着你皇兄胡吃海喝的时候, 母后有没有提醒过你, 要稍微节制一点,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见小闺女露出后悔不已的表情, 惠安太后才接着哼哼道, “你当时对母后说,
你要是吃不饱, 哪来的力气节食,扇扇, 你以后要是还这般管不住嘴, 变丑了可别找母后哭……”
季子珊掬了掬自己的肉脸蛋, 拍桌子怒道:“都怨大哥哥,老哄我吃东西!”
惠安太后:“……”这变胖的锅, 难道不是该你自己背着么。当天下午,除了穆淮谦之外,元宝小王爷的其余三个伴读返宫,才二十天不见,宁玉泽就发现公主小表妹又白胖了一圈,然而那柔嫩的脸皮儿却仿似能滴出水来,不觉手指痒痒,特别想伸手掐一把,不过
,他也只敢想一想,若是当真动手掐了她,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儿呢。
公主小表妹貌似很讨厌别人掐她的脸,哪怕是皇帝表哥动手掐,公主小表妹也是照怒不误……又过数日,季子珊期盼许久的穆淮谦,终于从北疆归来入宫返校,因摸不准穆淮谦到底哪日回来,她唯恐错过看到答案的时机,是以,这几日她都老老实实窝在慈宁宫,连季子清陛下召她去玩,她都一概
推拒了,美名其曰,她正在给文华阁的众位先生以及几个同窗,准备她毕业时的赠别礼物。那天,天气十分明媚晴朗,穆淮谦来慈宁宫觐见时,季子珊正在院子里踢毽子活动筋骨,陡听前殿的内监过来通报,季子珊心里一喜,便溜去前头一睹为快了,她特意在穆淮谦去北疆前下猛药,也有叫他
去申请长辈批准的意思,谁让穆淮谦之前拒绝她的时候,总拿长辈规矩说事呢,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问。季子珊蹦跶到慈宁宫的前殿时,穆淮谦已被守门的内监迎到门房,季子珊注目一瞧穆淮谦的装扮,登时就乐了,只见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袍,外头还罩着一件领口袖口均滚着狐毛的深蓝色短卦,头上束
发的带子亦是蓝色打底,季子珊几乎想笑出声来,穆淮谦这是想当蓝精灵啊,还是在表示他特别想给她当小驸马呀。
不管怎样,穆淮谦给的答案,季子珊很满意:“穆淮谦,你又带东西回来了啊。”穆淮谦朝季子珊恭敬的作揖行礼,口内一本正经的回道:“给公主请安,这些是家父进献给陛下和太后的一点心意。”穆淮谦低头回话时,也在侧目悄悄打量季子珊,只见她双目点漆,湛然生辉,雪白娇嫩
的面孔上,颇有一点压抑不住的喜气洋洋,而且数月不见,她似乎又圆润丰腴了一点,还是胖嘟嘟的一团玉雪可爱。“免礼吧,我刚刚在踢毽子,听说你求见我母后,就过来瞧一眼,呶,跟我走吧,我带你进去。”季子珊也分外正经的说道,两人当先前走,后头跟着一溜抬箱子的内监,因有闲杂人等在旁,季子珊也不好
问什么私密话,便道,“你这一回带的什么,这么大口的箱子,不会又是毛皮吧。”
穆淮谦温声回道:“公主英明,大箱子里装得正是毛皮,小匣子里装着雪参和雪莲。”
季子珊每次听到有人赞她英明时,就觉甚囧。进了寿康殿,季子珊乖乖坐在惠安太后身侧,听她和穆淮谦你问我答的对话,对季子珊而言,这是一次具有重大意义的碰面,而对于惠安太后来讲,这只不过是她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接见事宜,是以,她
略垂问一阵子话后,便叫穆淮谦退下了,季子珊不欲给穆淮谦招惹是非,也就没多做什么表示。
正月底的时候,季子珊的毕业礼物终于准备完毕。别的人都好说,像教作画的蒋先生,季子珊送了他一幅某著名画家的真迹,像教弹琴的夏先生,季子珊便挑了一把名贵的古琴给他,当然,这些礼物均由季子清陛下友情贡献,唯有教读书写字的顾太傅,
季子珊亲笔给他抄录了一份珍稀孤本,季子珊也就是靠着抄书这件事,才能不着痕迹的在慈宁宫等着穆淮谦回来,却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至于除元宝小王爷外的四个同窗,季子珊一人送了他们一套文房四宝。
穆淮谦伸手接礼物时,一瞧见季子珊冲他眨了好几下眼睛,就明白过来……桃花小公主估计又在这套文房四宝里搁东西了。
待晚上回了卧房,穆淮谦打发走服侍的小内监后,才去装文房四宝的盒子里翻找,很快就在砚台下头,找到一张折起来的信笺,穆淮谦伸手展开,就着烛光细细凝看。信上说,他的回应她已收到,并告诉他,她会保守小秘密,不叫别人知道,也希望他能做到,接着又叮嘱他,她皇帝哥哥喜欢有本事的人才,他在皇宫的表现,她皇帝哥哥都知道,希望他多努力上进一点
,叫她皇帝哥哥能够青眼看他,最后又羞答答的问他——你是不是觉着我又变胖了?放心,我一定会节食成功的!保证长大以后变得瘦瘦哒,美美哒。
穆淮谦一连看了三遍信笺,才丢到火盆里毁尸灭迹。
望着冉冉明亮的烛火,穆淮谦低低发笑。年前,他在分外苦恼之下,终是向父亲坦露心声,起先父亲是不准的,一是背着陛下太后和公主私下相交,若是哪一日东窗事发,吃亏倒霉的只可能是他,二是桃花小公主年纪尚幼,若干年之后,这也许
会变成她的一时戏言,并不作数,三是哪怕桃花小公主记着幼时约定,只要陛下太后不准,一切便皆是枉然。
父亲的担忧,他全都明白,可明白归明白,他还是想试一试。他与桃花小公主也算相识三年了,朝朝暮暮的相处下来,自然对她的脾性有所了解,他在心里虽然经常吐槽她,但从未有过讨厌嫌弃的反感之意,单就之前那一回的事情,桃花小公主不仅自己做到守口如
瓶,且还时常叮嘱自己不许透漏出去,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既然有了第一次的信任,他为何不能相信有第二次,相信她依然会有分寸,不会闹出事端,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放在信人不疑疑人不信上,也同样适用。
若桃花小公主长大以后,真当此事只是一时戏言,那算他眼瞎,他自认倒霉。至于若是陛下太后不准的困难,他相信,只要他能得到陛下的器重,陛下兴许会成全他和桃花小公主呢,更何况,桃花小公主一向深得帝宠,在后宫里过的是头一份的自在生活,她若殷殷相求,陛下兴许
也会因此而网开一面呢,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入宫就读的一天,还有被公主偷偷示好的一日。
兴许是他考虑的太过忘我和投入,还不等他去找父亲再次央求,父亲反倒先来寻了他。
积雪皑皑,却掩不住腊梅扑鼻的一缕暗香。
“还在想着那件事呢?”父亲这样问他。
屋外天寒地冻,他的脑袋十分理智清楚,轻轻点了点头道:“嗯。”然后,他对父亲说了一番反复思量过的话,包括对桃花小公主能守口如瓶的信任,以及不论以后会是何结果,他都愿意试一试的想法。
良久之后,父亲只说了七个字:“记住谨慎和守礼。”听到父亲这七个字,穆淮谦便明白,父亲这是允许自己穿蓝衣回复桃花小公主了,压住心花怒放的喜悦之情,穆淮谦朝父亲磕了三个头:“多谢爹爹!孩儿一定牢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