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的?”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想怎么办?”他问我。
“我还没想好。”
“那就到了北京再想。”他语气却很轻松。
半小时后,我们的那列高铁开始检票,和其他人一样,我们也站起来,朝检票口走去。
离开时,我回头环顾了四周,像第一次来这里一样,把这里重新看了一遍,在傅行的催促下,跟了上去。
这座城市的最后一瞬,被我记在了心里。
以及那个,一辈子不应该再记在心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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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像夏日吹出的气泡,绚烂美丽,却也流逝飞快,无论我愿不愿意,它从不愿停下脚步,偶尔在某个时刻想起过去的事,都觉得恍若如梦。
而不知不觉,我在北京已经待了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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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我在厨房煎好的鸡蛋盛到碟子里,然后把它端出来,放在客厅的餐桌上。
鸡蛋诱人的香气让我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露出满足的笑容,坐下来,都已经拿起了刀叉,傅行从卧室里走出来,专门走到我面前,“领带帮我系一下。”
我把刀叉放下,抿了口热牛奶,抬起头打量他。
如今三十三岁的他,容貌没有太大变化,原本清俊的面容更增添了不少男人味。
他正在用手整理右手上精致的袖口,对我说话时,唇边的笑纹浅浅绽放。
“我不会系。”
“帮我系一下,送你个礼物。”他冲我狡黠一笑。
我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慢条斯理地给他系了领带。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系完后,我伸出手,“礼物?”
“要不要这么快。”他失笑,还是把一个东西放进了我手心里。
我低头,原来是一把车钥匙,一看就是保时捷的最新款。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车型,正好看到了,就给你买了,喜欢吗?”
我面无表情地把车钥匙放在桌上,“你应该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可你总得跨过这个心理阴影,在北京每天上下班都是坐地铁,被挤得不难受吗,你这么好看,我怕别人欺负你。”
我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睛眯起来瞥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受谁的欺负?坐地铁有什么不好,一遇上堵车,你做好在车里过夜的打算吧。况且,我心理阴影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
我重新坐下来,“傅总,这种东西送你的小女朋友吧,不管哪个收到了又会有一场撕逼大战,我还挺想看的。”
“可千万别折杀我,我也就是个打工的。”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挑挑眉,“帮我个忙。”
“有话快说。”
“她要从国外回来了,要和我见一面,你得陪我演场戏。”
听到这句话,我把嘴里的食物吞咽进去,饶有兴味地笑起来,“呦,都五年了,你还没忘掉她啊,她孩子该可以打酱油了吧。”
“难道你忘的掉?”他也毫不留情地戳我的痛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
很可惜,我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的样子让他有点失望,他很不甘心,“你知道的,过几天我要和南望因为合作的事好好谈一谈,要是你真不在乎他了,就和我一起去吧,正好那天也让她见见,我现在也好歹混出个样子来了。”
“傅总还没混出样子来?这公司也开了,年薪也快三四百万了,女朋友绕地球一圈都不够,还需要我架势?”我白了他一眼。
“你是害怕吧,我和南望上次谈合作的时候,他还问过我有没有你的消息,我都不敢跟他说,咱俩处了都五年了,不然合作可能就黄了。你也是忍的住,啧啧……”
他摇摇头,“行了,给句痛快话,去不去吧?”
“南望”这两个字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拉出来刺激我,我淡漠地勾起唇,“好啊,去就去,看那时候,是谁见到另一方先装孙子认怂,你可别哭啊。”
“一言为定。”
他站起来,理了理领带,“我晚上带你去吃饭。”
“没时间,我有事。”我一口回绝了他。
“ok。”他又忍不住笑了笑,“那别走太久,我会想你。”
他的身影在门关上后消失了。
我望着桌上的早餐,想起即将要去做的事,因为紧张,甚至都没了食欲。
匆匆吃完,我在卧室里找到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套朴素的衣服穿上。
面对穿衣镜时,看着镜中的自己,我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脸。
二十四岁,果然和十九岁时一点都不一样了。
就像二十八和三十三岁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五年里,我和傅行从那座城市来到北京,找了好久,差点露宿街头的时候,终于在六环开外的地方找到一处地下室住下来。
他做培训讲师,我一边准备成人自考,一边在餐厅里洗盘子。
一开始真的太苦太苦了,那段日子都让我不想回忆。
因为没有钱,第一年里我们都睡在一张床上。
也不是没有那种冲动的时候,可要么他硬不起来,要么我在关键时刻抱歉地对他说:“不行。”
是真不行。
可能骨子里,我们两个都还是因为师生的关系,越不了那条线,而那时候,我们心里彼此都还有一个人。
深夜里,我们常常失眠,有时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听到对方隐忍的抽泣声,只能用淡淡的叹息声回应对方。
还好第二年时,他赶上好时候,因为培训赚了不少钱,开始创业。
我也因为自考通过,终于不再是以一个高中毕业的身份去应聘工作,工作比之前好了很多。
也是那时,我和给父亲投保的那家保险公司在磨了整整一年之后,他们终于松口,赔偿了我一百多万。
那一百万中的一半,我投资了傅行的公司,和他正式成了商业伙伴。
老天终于不给我开玩笑,接下来这几年,傅行的公司越来越好,我也因此有了不少的积蓄。
他在三环内专门买了一个房子,邀请我住进去,各用一半,互不干扰。
我欣然应邀,但没有把那个租的地下室退掉。
就这样过了三年。
我亲眼见证他是怎么从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变成坐拥同时交往十几个女友的花心大萝卜。
他也默默在后面看到我怎么夹着大尾巴狼偷偷扮演一个小白兔把敌人ko。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挺配的。”他会突然在某个晚上这样感叹。
而我只是冷冷给他一个白眼,让他知趣离开。
拍拍脸,我中断了回忆,觉得就这样出去还不够,就拿出一管裸色的唇膏在嘴上抹了抹,觉得差不多了,才离开了这里。
现在是早上八点,已经临近上班高峰,马路上的各式轿车已经排成了排,乌泱泱一大片。
我走到之前已经来过无数次的路口,抬头看了眼红绿灯,静静地等待着。
当身边的行人走了好几拨后,我再次看了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快半了,红灯刚刚切成绿灯,有三十秒走到路对面的时间。
我远远地向马路中间眺望一眼,果不其然地,等到了那辆银白色的玛莎拉蒂。
那车正停在绿灯前。
已经过去了五六秒,我又等了几秒后,才慢悠悠地和其他人走向斑马线。
快要路过那辆车时,我故意放慢了脚步,看到那个玛莎拉蒂的主人也如往常一样,正低头看手机。
因为我的速度慢了些,此刻绿灯已经切成红灯。
他踩油门时,我正好才走到他面前,车头立即撞到我的腰部,疼得我重重栽在了地上,低着头,摸着被撞到的腰部,痛的直吸冷气,哦不,尾气。
我听到那人下了车,快步走到我面前,“小姐,你没事吧?”
五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扶着腰部,我皱着眉,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人。
他在看到我的脸后,原本不耐的神情一下子呆住了。
“李、李轻轻?”
他才说完这句话,身后的鸣笛声吵得能把人的耳膜穿破,甚至有人的头已经伸出车窗骂起来。
“抱歉。”
他匆匆说完这句,拦腰把我整个人抱起来,放在了副驾驶座上,迅速发动了车子。
“对不起啊,我刚刚看手机,没注意到撞了你,你现在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涂掉药就行了,不用去医院。”我淡淡笑了笑,“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
他喃喃地说,然后接下来闭紧了嘴,全神贯注地开着车,直到拐到一个地方停下来,立即把手机掏出来,“我给南望打电话,他要是知道你就在北京……”
“齐元飞,算我求你,别给他打电话行吗?”我望着他,语气很轻柔。
他手上的动作一滞,终于把头转过来看我。
从前我没意识到,其实他也是个帅小伙,只不过在南望身边,所有的光芒全被南望给遮盖了而已。
他细细地打量了我,徐徐叹出一口气,“你、你现在过的还好吗……”
我耸耸肩,尽力撑出一个笑容,“还不错,之前找了个挺好的工作,一个月也有三千多了。”
“三千多……”他脸色变了变,“这,你能在北京过下来吗?”
“还行,当然不能和你们比,毕竟,我学历只有高中毕业嘛。”
我又冲他笑了笑,然后局促地说:“那什么,你要去上班吧,你先去吧,别因为我耽误时间。”
“你家在哪,我送你,我没事的。”他连忙说道。
“不用了,我住六环以外呢,开过去也不知道要多久呢。”我的笑容在落在他眼里,看到他眉心紧紧蹙了起来。
“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来这是有事的。”说完这句,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他忽然把自己的名片递了一张给我,“李轻轻,有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
我注意到他递名片的手上,无名指戴了一颗钻戒。
“你结婚了?”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