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大名鼎鼎】(1/1)

儒家能经通世务便能参透他们的“人道”,而道家要求执行人“致虚极,守静笃”,达到一种空灵而清虚的状态,这并非人人都能做到。换句话说,儒家需要社会学家来治理社会,而道家则需要哲学家来治理社会,地球上又会有几个哲学家?

现在社会上有一种倾向,认为道德缺失,礼崩乐坏,应该拾起《论语》,重新粘合人心。《论语》自然可以治病救人,但人们是否可以打开身边已经落满灰尘的《道德经》,用《道德经》的力量整肃残局,收拾旧山河?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抛开那些玄而又玄的哲学理论,《道德经》中随处可见做人的大智慧,老子社会意义上的伟大,多半是指这一点,即教会后世身处红尘欲海的人们如何做人,下面挑几条著名的警言讲一下。

一、《道德经》第三十三章:“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有志。”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这句话就是老子讲的。为什么有些人表面上非常风光,最终仍难免失败的命运,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弱点和敌人的优点,当进不进,当退不退。

真正取得成功的人,往往是即了解自己,也了解敌人,也就是孙子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人们常说真正的强者能战胜自己,这既是老子所说的“自胜者强”。人生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战胜自己未必能战胜敌人,但战胜敌人的一定能战胜自己。

二、《道德经》第四十四章:“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不可否认的是,人性从本质上来说是属私的,所以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成了许多人为之奋斗的目标,而由此引发的人间悲剧数不胜数。老子质问那些热衷名利而失节的人们:名利与生命哪个更重要?生命与财产哪个更重要?许多人都会言不由衷的回答:生命更重要,实际上一旦陷入名利是非圈,不经历大苦大痛是不会大彻大悟的。

老子善意的警告那些人:过于贪婪必定会付出比你所得到更多的人生代价!在这一章中,老子还提出了一个非常朴素的人性真理: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会越多(多藏必厚亡),任何意义的得失总是成正比的,有人不信老子的箴言,结果都在现实的中铜墙铁壁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几乎没有例外。做人不要太贪心,不要即得陇,复望蜀,“知足不辱”,足以为后世贪婪者戒!

三、《道德经》第十三章:“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为我有身,及我无身,吾有何患!”

二十八千古一圣说老子下(5)

什么样的人在生活中最容易招致失败?答案是患得患失的人,即想得到,又怕失去,结果将什么也得不到,到头来空空如也。

老子所谓宠辱皆惊,主要还是指当事人对物质的态度过于自卑,对人生的严重不自信。古代有个人去拎着瓶子打酱油,结果不小心把瓶子打碎了,但他继续昂首前行。有人不解,问他酱油瓶子碎了,你怎么也不低头看一下?他的回答是:我看不看,瓶子都已经碎了,那我何必再看?

得到的一定是属于我的,失去的一定就不属于我的,即所谓得不足喜,失不足忧,这是一种淡定的境界。老子提倡宠辱不惊,前提是戒绝贪欲,患得患失,担心被打击报复,是因为想得到太多的物质利益,在利益江湖上,没有谁是干净的。

老子劝告那些贪婪的人们,“及我无身(身即“欲望”),吾有何患”,什么都不奢求,平平淡淡做人,就不怕招来灾难(天灾除外)。只是老子的谆谆善诱,却唤不起古往今来的物质追求者们,利字当头,谁愿意放弃?所以悲剧不断发生,但这恰好从反而证明了老子断言的伟大。

四、《道德经》第三十六章:“将欲翕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这一条既是军事术语,类似于《孙子兵法.兵势篇》所说的“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的诱敌原则,也是饱含人生哲理的警句。

人们都知道相对论是爱因斯坦提出来的,实际上老子同样提出了具有中国历史特色的“相对论”。大自然有日有月、有阴有晴,人生也是如此,有得有失,有取有夺,任何一种事物的兴趣衰亡都是一个相对作用力的过程,这和做人的道理是一样的。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利益无处不在,对手也无处不在,我们要时刻观察他们的表现,特别是那些笑里藏刀的对手。这些人在做有损于他人利益的事情时,往往会制造出一些假象迷惑人们,所以人们要从反方向去理解对手的行为,不要轻易上当。还有一些人在经济生活中为了骗取不义之财,往往会大张旗鼓的搞假排场,骗取别人的信任,这就符合老子说的“将欲弱之,必故强之”。

人们经常会把哲学看得高深而神秘,其实哲学并非“玄而又玄”,在普通的生活中时刻闪耀着哲学的光辉,老子的哲学思想也是如此。如果说《论语》是一部社会百科全书,那么《道德经》就是一部人生百科全书,教会人们掌握斗争的哲学。从这个层面上讲,《道德经》之于普通人的意义,就相当于《孙子兵法》之于军事家的意义。

因为篇幅有限,老子的事情就讲到这里。

三家分晋始末

关于春秋时代的下限,在《序言》中曾经提到过,虽然分法有很多,但最主流的一种分法还是以发生于公元前403年的赵、韩、魏三家分晋为春秋与战国的年代界限。

这种分法有一定道理,但也有一定问题。众所周知,三国时代正式出现的标志是公元220年,魏王曹丕在洛阳废汉称帝,随后刘备、孙权相继称帝。

问题在于,有谁会看没有吕布、关羽、孙策、周瑜、曹操、郭嘉,没有宛城之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汉中之战的三国?这些伟大的人物和伟大的事件都发生于公元220年之前。

三国鼎足的真正确立点是公元前208年的赤壁之战,曹操从此再无力南下,孙权守住江东,刘备据荆图益,终成三分天下。同理,虽然在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姬午颁诏天下,正式承认赵、魏、韩三家诸侯,但之所以是这三家瓜分晋国,原因还在于公元458年那场著名的晋阳之战。

《春秋左氏传》的最后一年是鲁哀公二十七年(公元前468年),但左丘明却在正文结束之后突然插了一段四年后的后话,讲的就是晋阳之战的起因,可见《左传》实际上也认为晋阳之战是春秋的下限。

在不可思议的晋阳之战后,晋国第一大卿知氏的势力被赵、魏、韩三家瓜分,标志着曾经威震天下的晋国统治的彻底崩溃,也意味着轰轰烈烈的战国七雄时代也缓缓朝着历史的近处走来。

关于赵、魏、韩三家分晋并成为战国七雄的故事,人们耳熟能详,其实战国七雄本有可能成为战国五雄,赵、魏、韩三雄差点成为历史上的酱油客。晋国的百年世家知氏本来最有可能取代晋国单独称雄,结果历史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实力最强的知氏家族突遭经典逆转,大好形势急转直下,笑到最后的是赵、魏、韩,知氏却成了悲摧的酱油客。

先把与晋阳之战有关的各方势力简要地介绍一下,也就是常说的晋国六卿:

知氏,首任宗主是荀首,公元前597年晋楚邲之战,荀首出任下军大夫。因荀首的封地在智(今山西永济北),是第一任知伯,史称知庄子。现任宗主是荀瑶,也就是待豫让如国士的那位知伯(即知襄子),荀瑶是荀首的六世孙。

中行氏,首任宗主是荀林父(荀首之兄),邲之战中的晋军最高统帅。因为荀林父主持的晋中军后来被改为中行,所以以中行为氏,荀林父史称中行桓子。最后一任宗主是荀寅,即中行文子。

范氏,首任宗主是士会,邲之战中任晋上军主将,士会是士蒍的孙子。士会本来受封于随,后改封于范,所以世称范氏。最后一任宗主是范吉射,晋国名相士鞅之子。

魏氏,首任宗主是魏绛,魏绛即晋文公五贤臣之一的魏犨之孙。魏氏本来封于毕,魏绛时改封于魏,所以称为魏氏。时任宗主是魏驹,也称魏桓子。闲插一句,后来为报荀瑶国士之恩的豫让和魏驹是同宗兄弟。

赵氏,堪称晋国第一大卿,首任宗主便是文公五贤臣之一的赵衰,执政晋国二十年的赵盾即赵衰之子。现任宗主是赵毋恤,也称赵襄子,即被豫让到处寻仇的那位赵家大爷。赵氏世系是(皆为父子):赵成子赵衰——赵宣子赵盾——赵庄子赵朔——赵文子赵武——赵景叔赵成(未为宗主)——赵简子赵鞅——赵襄子赵毋恤。

韩氏,正式的首任宗主是韩虽然韩氏就封很早,但政治地位较低,转折点是韩献子韩厥被赵衰收养,后来平步青云,成为晋国的执政大卿,这标志韩氏正式成为晋国的顶尖豪门。时任宗主是韩康子韩虎。

除此之外,还有栾氏、先氏、原氏等一等大族,但历史的大浪淘沙之下,这些曾经威赫一时的大族都无奈地躺在了历史长河的河床上,浮在河面上的,只有以上提到的六家。

之所以是这六家大卿主宰晋国政坛,一个重大标志是,从晋悼公三年(公元前566年)至晋定公三年(公元前509年)的五十八时间里,六家大卿轮流执政。

知氏:荀罃,执政七年,从公元前566年至公元前560年。

中行氏:荀偃,执政七年,从公元前560年至公元前554年。

范氏:士匄,执政七年,从公元前554年至公元前548年。

赵氏:赵武,执政八年,从公元前548年至公元前541年。

韩氏:韩起,执政二十八年,从公元前541年至公元前514年。

魏氏:魏舒,执政六年,从公元前514年至公元前509年。

除了韩宣子韩起执政长达不可思议的二十八年之外,其他诸家执政均在七年左右,大家都有肉吃,保证了各自家族在一定时间内的权力垄断。

按不成文的规定,某家的执政期结束后必须让位于其他家族。魏舒死后,由范献子士鞅执政九年(公元前509年至公元前501年),但自知氏宗主荀跞执政之后,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荀跞执政九年(公元前501年至公元前493年)之后,由著名的赵简子赵鞅接位,开始了长达十九年的辉煌执政生涯。赵鞅在赵氏开国立基过程中的作用极为重要,是他夯实了赵氏在晋国的独特地位,相当于西晋王朝的实际创建者司马懿。

赵鞅于公元前475年去世之后,晋国大卿的位子应该出自中行、韩、魏三家。但接替赵鞅执政的,依然出自知家,就是晋国最后一位不是出自赵、魏、韩三家的执政者——大名鼎鼎的知伯知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