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软软的怀抱, 少女身上柔软而又温柔的味道铺天盖地的涌来, 他就像是一脚踩在了棉花上, 深深浅浅的,整个人的意识都迟钝固化了起来,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被学姐抱住了。

我被学姐抱住了……

清晰又模糊,带着窃喜。

折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又揽着沢田纲吉起身,满目戒备地看着前方。

沢田纲吉这才回过神, 然后就看到了自己方才站着的位置上已经被一头狮子所占据, 还未长成日后被尊称为教父的彭格列首领脚一软, 险些摔倒。

狮子眈眈于视,爪子轻轻地按在地上,上半身微塌,明显地露出了攻击的意图。

折鸢将沢田纲吉拦在身后,左手已经摸入自己的口袋捻起了一枚符纸。

她正欲开口让沢田纲吉离开, 突然地,身后的少年却陡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的身体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整个人在恐惧下浑身发颤,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张开了手臂, 站在她面前, 说道:“我、我不会让你伤害学姐的!”

明明是那么瘦弱的少年, 此时却尖锐笃定的可怕, 就连那双棕色的眼眸也像是流转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躲在角落的里包恩压低帽子轻笑一声:“果然是要些刺激啊, 不过, 先到此为止吧。”

话毕,列恩从他的肩膀上爬入他的手中变作了手|枪的形状。

杀手先生打开保险栓,扣动扳机,一枚死气弹就准确无误地射|入沢田纲吉的身体里。

子弹的速度实在是太过迅速,再加上折鸢此时正因为沢田纲吉的举动而有些愣神,等她从风声中听到不同的时候,那个挡在她身前的少年已经软软地倒了下来。

“沢田!”折鸢慌张地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她尝试着试探他的口鼻,却了无呼吸。

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的少女只觉得浑身冰凉,整个人惊慌失措又茫然地可怕,只能愣愣地将他抱在怀里,一动不动的,像是被掐断了信号线的电视塔,脑海中只呈出了一种沙沙作响的黑白雪花。

突然地,躺在她怀里的沢田纲吉猛地睁开了眼睛。

“复活——!”他起身,“拼死也要保护折鸢学姐!”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全身的衣服都爆开。

只在身上留下了一条蓝色四角裤的沢田纲吉蓦地向着狮子冲去,揪住了狮子的鬃毛就提起手臂一下子把它扔了出去,“统统给我离学姐远点!”

看着明明已经没有了呼吸却又忽然醒来、还无端的小宇宙爆发的沢田纲吉,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折鸢只能就这么怔怔地坐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银发少年看着这一幕,星星眼道:“不愧是十代目!连身为百兽之王的狮子都完全不在话下!”

“哈咿!阿纲先生真的超级帅气——!”长发少女更是激动地将双手交握在胸口,一脸的梦幻与憧憬,“小春觉得自己再一次被纲君俘虏了!”

黑发少年笑道:“还真是老样子,又折腾的轰轰烈烈的呢。”

完全听不懂的折鸢只能保持着自己表面的冷淡,然后呆呆地看着由小奶狗进化到凶残的藏獒的沢田纲吉是如何把几只狮子都扔出去的样子。

看着这些本该在笼子里呆的好好的狮子被重摔在地上痛苦呜咽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自己开始同情起它们了。

就在她生起愧疚的时候,蓦地就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到了她的怀里。

身着西装、一脸绅士打扮的里包恩对着这个接住自己的少女摘下帽子做了个问候的礼仪:“Ciaosu,美丽的小姐。”

折鸢看着怀里的这个孩子,眉心却微微地蹙了起来,他的身上有明显的带着诅咒意味的黑气所渗透出来,但是这种黑气却又不比她曾经所见到的那样带着无与伦比的邪恶气息,反而是有些柔和,缭绕在他身上的时候甚至还汇聚成一种力量。

但凡是诅咒,皆是以怨毒的语言作为束缚的言灵,然后通过媒介所加附在被诅咒之人身上的咒术。

但是折鸢却没有从里包恩的身上感觉到这种类似的气息,这让她不免有些困惑。而且,又是谁会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下诅咒呢?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有一个力道将她猛地拉起,是从向着园外跑去的游客中逆回而来的奴良陆生挡在了她的身前。

手上还拿着两只冰淇淋的百鬼之主眯起隐在镜片后的眼眸,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里包恩歪着自己可爱的脸,说道:“放心吧,我是蠢纲的家庭教师,只是为了自己的弟子想请这位小姐一起喝杯下午茶而已。”

“沢田君的家庭教师?”闻言,折鸢颇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身量娇小的里包恩,又看了眼远处还在单方面殴打着狮子们的沢田纲吉。

她略略沉思,突然茅塞顿开,像是骤然明白了过来,眼神也满是戒备地看着他,“你不是小孩子对吧?——你到底是谁,跟在沢田君身边有什么目的?”

毕竟在折鸢的心目中,沢田纲吉只是一个普通的国中生罢了,怎么看也不该会有这样的家庭教师。

里包恩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站在这个角度质问他,但随即却又笑了,“那要和我聊聊吗?”他问。

既然双方对当事人都秉持着善意,那倒不如开诚布公,以免到时候有所误会。

折鸢闻言,微微有些犹豫。就在她迟疑的间隙,已经把所有狮子都痛揍了一遍的沢田纲吉总算是退出了死气模式,他松了口气,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了折鸢面前的里包恩,当下也顾不上自己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立刻冲到了他们之间张开手臂道:“里包恩!我说过了,不要把学姐扯到黑——”差点说破的沢田纲吉咬了下舌头,然后瞬间改口道,“扯到这件事里来!”

里包恩将自己的帽子微微压下:“你是认真的吗?”

沢田纲吉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

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是只有学姐她——他绝对、绝对不会同意里包恩把那么温柔的学姐拉到这种残酷的世界里来!

再说了,他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彭格列十代目啊!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决心,里包恩轻哼了一声道:“那随你吧。”

听到他的保证,沢田纲吉总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放松下来,山本武便摸着头发一脸茫然道:“小鬼和阿纲在说什么啊,这就不就是个黑|手|党游戏吗?”

“山本君……”沢田纲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好不容易才让里包恩答应不去打扰学姐的啊!

于是沢田纲吉企图找个借口将山本武的话圆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狱寺隼人便暴怒道:“我跟你这个棒球笨蛋说了多少遍了!这才不是游戏!十代目可是彭格列未来的首领!”

沢田纲吉失意体前屈:啊啊啊啊狱寺君你不要再说了!他都已经不敢去看学姐的表情了!

看着沢田纲吉那绝望的表情,里包恩不由嘲笑他了一声笨蛋。

实际上,折鸢的表情并没有沢田纲吉想的那般糟糕,她只是紧紧地蹙着眉,然后将几人的话语在脑海中进行不必要的筛选,然后提出了几个关键词。

黑|手|党、彭格列、十代目。

这三个词语像是和沢田纲吉有着难以磨灭的联系。

于是折鸢看了眼面前一脸惨淡的棕发少年,唇线微抿,半晌,才开口道:“沢田君,等你穿好衣服后,我们还是一起喝杯下午茶吧。”

沢田纲吉愣愣地点头,学、学姐要请他喝下午茶——

看着整个人都荡漾了起来的沢田纲吉,里包恩就知道他没抓住重点,飞起一脚就踹在了他头上:“笨蛋!让你换衣服,你还在等什么!”

沢田纲吉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都只是穿着条内裤在折鸢面前瞎晃悠,忍不住哀鸣一声,然后抱着自己蜷缩地蹲下了身。

见他如此窘迫的样子,自诩为十代目左右手的狱寺立刻道:“没关系十代目!我这就去帮你找合适的衣服!”

话毕,身后仿佛长出了一条尾巴的银发忠犬便立刻跑了开去,远远地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喂,你——把身上的衣服扒下来!”

彭格列的十代目欲哭无泪,只觉得今天一定是他的倒霉日。

然而没等他继续自怨自艾,一大群鸵鸟就向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全然将自己置身事外的里包恩道:“好像狱寺的炸弹不仅把狮笼炸开,还把其他动物也放了出来。既然如此,那蠢纲你去把他们都赶回笼子里吧。毕竟包容属下的作为也是一个首领必须要有的担当。”

“怎么这样……”沢田纲吉想哭。

果然在早上的时候里包恩把那张动物园的入场券给自己,还说他会在动物园里遇到自己最想见的人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有阴谋啊!

见他仍是在蹲坐在地上,里包恩不由拿出自己的手枪,然后打开了保险栓。

一听到这个声音,沢田纲吉也顾不上自己现在的状态,起身道:“我现在就去!”

“哈哈哈,很有趣啊,那我来帮忙吧。”山本武笑道。

三浦春也是自告奋勇地举手道:“哈咿!那小春也要来帮阿纲先生!”

折鸢与奴良陆生对视了一眼。

陆生虽然失望于自己和折鸢的约会付之一炬,但热心地提出了帮忙道:“我去东边吧,学姐去西边,然后把动物们从中赶入各自的园区。”

折鸢点了点头,几人就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沢田纲吉想跟着折鸢一起。

在少年的眼中,将温柔暗自隐藏的学姐就像是一朵雪花,随时都会消融在掌心,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里包恩却将列恩变作了拐杖,然后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说道:“省省吧,蠢纲,你的学姐可比你要厉害多了。”

沢田纲吉:???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某对师徒议论着的折鸢则是一路向西,跟着刚才那群鸵鸟。

她指间已是捻出了一枚符纸,正准备找寻一个合适的位置作为支撑起整个结界的活点,眼睛却突然扫到了在那一群鸵鸟之中正有一个穿着牛奶装的小男孩。

小男孩哭泣着,眼泪鼻涕横了一脸:“呜哇——要忍耐!”

折鸢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立刻向着他跑去。

小男孩憋着眼泪,但没过多久就哭的越发汹涌了起来。

他一边哭泣着“蓝波大人忍不下去了!”,一边竟然从头发间拿出了一个类似火箭炮的东西。

但不知是手上没有拿稳,亦或是被鸵鸟群颠簸了几下,那火箭炮凭空转了个方向,竟然对准了折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