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可不就有三人入仕了。
莫三舅呵呵一笑,“钱知府冷不丁如此一问,老朽如何知晓,你不妨细细讲来听听。”
钱武就说燕京故人说了那么几句话,没提是杨瑜说的。
莫四郎眼珠子传了又传,上次回来时,他听柳仲原也提了一句,好像是说:“陛下要重定世家?”
他当时正要问,柳仲原就说了句:“永乐府莫家首当其冲。”
他还觉得奇怪,现在听钱武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莫非朝廷评论世家的规矩是一家出了三个入仕官员。
钱武眼睛一转,就留意到莫四郎似心下了然状,揖手道:“莫四爷往后就与本官同朝为官了,还请赐教。”
“钱知府这话言重了,我能有甚赐教的?”
“莫四爷,同为永乐官员,当知无不言。昨日,我听小儿言了此事之后,百思不得其解,故特意登门求教。”
这莫四郎的性子像了莫南,嘴又严紧,等闲人根本问不出他的话。
倒是莫十郎想了良久,“难道柳仲原那日说的事是真的?”
钱武问道:“何事?”
莫十郎有些迟疑。
他能猜到,为甚长兄却不愿说。
莫四郎道:“我们回来的途中,柳仲原提了一件事,据说是他从左相府里听来的,说新君有意重定世家,而这定世家的规矩似乎与以往不同。”
莫十郎道:“我侧面打听了一番,听说是世族,若一族超过五百人,至少得十人入仕,或二十个举人或八十个秀才,才配称为书香世族;若是世家,二十岁以上的男丁不得超过十人,至少得三个入仕为官,且有书香底蕴;若为大世家,得家中有爵位,更有底蕴根底。”
重定世家……
消息传出,恐怕各家就要开始争斗名额。
成为世家,不仅可以留名,更能奠定基础。
钱武倏然开朗,揖手道:“多谢二位开解。”
寒喧了一阵,他告辞离去,回到府里不久,就请了钱文来说话,家中算是钱武,不多不少,正好有三个人入仕,两房合一家亦迫在眉睫。
莫四郎、莫十郎离开永乐府时,就听说钱知府家两房人都住到知府后宅了,她夫人特意拨了四处寝院给钱文一家住,钱家的儿郎、姑娘亦在一处生活学习。
苏坊主觉得奇怪了,沈家更是看不懂了。
沈家问了莫十夫人,莫十夫人就将莫十郎临离开时的话说了。
沈家主惊道:“这个钱狐狸,我说他又玩什么,原来是冲着朝廷要评世家来的。”
莫十夫人沈氏轻叹一声,“可我们家,只得七弟入仕。”
沈家主道:“你还有几个兄弟、子侄,我盯得紧些,十月有童试,后年秋天又是乡试,大后年春天再有会试,为了评世家,为父豁出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家落于人后。”
苏坊主亦知真相,想了半晌,苏绩才学略差,小吏也是官,赏赐的同进士出身应该也算一个,再有长子苏纶,只得两个,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再培养出人才。
苏家做了几代的商贾,好不容易有改变门庭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虽只两个嫡子,不是还有庶子,还有他的子侄们。
一时间,永乐府城的人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苏、沈两家为了给自家的子侄抢先生,一个月开到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先生没抢到,就听说谢家的庶出公子订了先生的孙女为嫡妻,聘请先生入府。
有底蕴的人家知道实情,却又彼此心照不宣,只求名师入府教导子弟读书。
*
陈府。
陈阔长身一揖,立在陈蕴的面前,问道:“父亲,朝廷要重评世家,你听说了么?”
“世家也能重评的?”
前晋的世家,都是以权势来说话。
“当然能,听说还要修《世家谱》,朝廷已经开始了,先从北地开始,之后会到永乐府。”
陈阔面露忧色。
父亲不担心么,到了父亲这辈,若是陈家落败,岂不成了罪人。
陈蕴不紧不慢地问:“父亲不入仕,甚至不让你参加科考,你是不是在怪我?”
陈阔不语。
舅父谢霆应考了,崔珩也应考了,前晋的贵族,这么多的人都愿意效力新朝,为什么父亲就不同意,还不许他应考。
他想考秀才,一旦他考中秀才,家里的田庄税赋就能少些;他还想考举人,可是家里的余荫早前是陈留太主,现在是姑母与二叔。
“父亲,光宗耀祖是每个男儿的梦想,儿子也是如此。二弟自小就有读书天赋,你为了不让他入仕,不让他去医族学艺,他至今也不能释怀。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陈阔的语调不紧不慢,“朝代要重评世族世家,若是陈家失了这次机会,往后……”
“往后为父就是陈氏的罪人?”陈蕴苦笑着。
他原以来自己可以避居一隅,安享太平,可现实却是一步又一步地紧逼。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为父一生万不会入仕,上回你四表舅的话,我亦听进去了。阿阔,若你科考成绩太差,可别说自己是永乐陈氏的后人。我的儿子,若应童试,必须是案首!”
陈阔眼睛一闪,“父亲,你真的应允了?”
不会睡一觉起来又改变主意罢。
祖母劝过,母亲也劝过,谢氏一劝,陈蕴就发火,说谢氏嫌他是白身,夫妻少不得又要争执一场。
但现下,世事逼人,他不得不退让。
他不想让儿子怪他。
既然陈阔想入仕,且由着他去。
整个永乐府的读书人,谁不是以抱着入仕为目的的。
陈阅此刻立在书房外头,静静地听着里头的对话,待陈阔出来时,快奔迎了过来:“长兄,父亲是不是应了?”
“是,父亲应了,父亲同意我们可以参加科考。”
陈阅欢喜地蹦跳起来,“这才对嘛,读书人不参加科考,这书不是白读了,不参加科考,谁知道自己的学问如何。”他尖着嗓子道:“父亲没参加过科考,不知道从童试、乡试再到会试会考到什么名次,舅父差一点就掉同进士。”
“舅父不是差一点,我听人说,原就是同进士,是陛下瞧着太难看,将他提到进士后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