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宝昕发现场景变了,这里是……刑场?

蓦地想起被判了腰斩之刑的哥哥,宝昕觉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她拼命上前,发现那台上押跪着的,正是她的大哥宁允知。

这时候的宁允知,很是瘦削,成熟的脸上胡子拉碴的,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宝昕哪能认不出来?

监斩官说了几句,扔下签来,刽子手抗着一把鬼头大刀笑嘻嘻地上前,取下腰间酒壶灌下一大口,又喷出来,喷得鬼头大刀湿淋淋的。

未到午时,刽子手不时举起大刀赚吆喝,看热闹的人十分兴奋。

宝昕想起来,当日她不忍心,早就避开了,难道老天爷觉得惩罚不够,必须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被斩?

“等等,等等。”

一名孕妇在丫头搀扶下,一身缟素,拎着一篮子吃食挤了过来。

“时辰未到,请官爷准许小妇人送哥哥一程。”

一脸麻木的哥哥看见来人,终于有了表情。

“玥儿,你怎地如此不爱惜自己?回去。”

“大哥,我若不来,如何安心?可恨,我们……”

“好了,照顾好允祯,找到妹妹才是。”

宝玥一边哭,一边从篮子里端出酒水:“兄妹一场,妹妹知道哥哥冤枉,妹妹送哥哥,来世富贵平安!”

允知拼命忍住眼泪:“好!别哭,大哥不是怕死的,可恨没死在战场!好酒送我走,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这席话,倒是引得周遭喝彩:“好!有骨气!”

“说不定,真是冤枉的!”

“宁大哥!”

又一名女子哭哭啼啼地挤过来,宝昕一看,不认识。

“宁大哥!”

“严姑娘?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宁大哥,静茹来送你。当年不是你相救,静茹不过再庵堂了此残生。”

严姑娘?

宁允知没再说什么,喝下了严姑娘送来的酒水。

“谢谢你,快回去吧。”

严姑娘一直跪着哭,哭着哭着,居然晕了过去,身边的家仆赶紧将她带走了。

唉,原来哥哥与严姑娘竟有这样的一段。

“大爷!”

两名男子持剑冲过来,被见势不对的官兵围住,原来是跟随允知的行正行远。

“大爷,我们在外地,得到消息晚了。大爷,我们这就救您出去。”

“住手!你们多保重,好好护着允祯,护着大姑娘,找到二姑娘。我在此,谢谢你们。来生,我们还是好兄弟!”

“大爷!”

“咚,咚,咚!”

三声激荡人心的鼓声响起,刽子手大喊:“时辰到!”

宁宝昕不忍看,跪了下去,跪在宝玥身边,虽然他们看不见自己,可她的灵魂她的心与他们同在。

允知仿佛感应到什么,转头看向她的方位,眉头皱起,眼眶倏地红了。

难道,人之将死,能看见一些东西?

宝昕低头的瞬间,倏地抬起,正好与允知对视,允知嘴唇嗫嚅着,宝昕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是“宝昕”两字。

刽子手举起了鬼头大刀,宝昕瘫软了,老天啊,你睁眼看看呐!他们七房向来与人为善,究竟做了什么恶事,要这般不得好死家破人亡?

老天不公!

雪亮的刀光闪过,宝昕已经哭成泪人。

“叮!”

刽子手的鬼头大刀被人打飞,有人大声喊道:“刀下留人!”

啊?

所以,大哥没死?

迷糊间,她来到了一处山崖,姐姐宝玥为寻忠婢云绡,跌落山崖,挂在了半山。

云绡是被永定侯府派人卖掉的,就是打个被救下后,暂时还押大狱。

姐姐不明时事,带着云绡回了庵堂,没想到云绡就失了踪,她冒雨出去寻找,所有的线索指引她去了山崖边,慌乱间被人推了下去。

是的,不是她自己滑落,而是被推下去的。

挂在半山腰的姐姐,腹痛难忍,血沿着腿间不断滴落,她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看来孩子不保,宝昕倒是有几分庆幸。

一转眼,姐姐躺在一处庄子的屋子里,一男子端了药碗递给守在屋内的人:“没了孩子,好歹命还在。王爷要护着的人,怎么也得想办法保住她的命。”

“可惜,王爷最想护着的人,没了。”

“宁家七房三公子被人骗出了临洛城,王爷得到消息,遣人去追,希望能来得及。”

宝昕靠近,姐姐腹部平坦,孩子果然没了,她呼吸清浅却平稳,性命无碍,宝昕放心了。

王爷?

想起秦恪自称本王,难道这些都是他做的?

以他的本事,在关键时候救下弟弟,肯定是没问题的。

宝昕笑了。

就算脸早丢了,可她的阿摩哥哥没嫌弃她。

对了,他们好像没相处过吧,他为什么对她好?

又是临洛城郊外,她被宝筝宝筌推下了土坑。

没有下雪,可特别阴冷,她一阵一阵地哭泣,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郊外能传很远。

“公子,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宝昕抬头,灰蒙蒙的土坑口冒出两个少年的脑袋,一个容色逼人,另一个也是清俊异常。

“是个胖丫头。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

“大哥哥,”宝昕哽咽:“我被三房的姐姐推下来的。”

“哦,她们为什么欺负你?”

“大哥哥,我们是庶房啊,被嫡房欺负很正常。”

“屁。”

她被拉了出来,懂礼地上前道谢:“敢问大哥哥名姓?改日上门道谢。”

“你就……叫我阿摩哥哥吧。”

“是,谢谢阿摩哥哥。”

她的阿摩哥哥,扶她上了马,边走边说话,还告诉她打出生起就克亲,被家人嫌弃,送到了边关。

“阿摩哥哥,我不会嫌你,今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好不好?阿摩哥哥,我会照顾你的,嗯,等我长大就能照顾你了。”

回到府里,一场高热,让她失去了这部分记忆。

宁宝昕“呜呜”地哭,她再也没心情去想什么前世今生梦里梦外了。

一直以来,她就欠秦恪的,一直欠!

“姑娘,姑娘,快醒醒,怎么一直哭啊?没烧啊。”

“让我来。”

宝昕被掐了几下,突然就醒了。

“香岚?香怡?香薷?香叶?香菱?所以,现在不是梦?再掐我一下。”

香岚狠心又掐她,她痛得“嗷”了一声:“所以,我在做梦?”

“是的,姑娘还一直哭,动静可大了。”

所以,前世今生,秦恪都是她的恩人,他一直在把她当家人,尽力照顾她,保护她,保护她的家人?

纵然鞭长莫及,可他的情义,宝昕没法还啊!

“几时了?”

“快卯时末了。依佧走了,说不打扰你休息。”

宝昕倏地起身,甩了甩昏胀的头,来不及梳头,洗漱后将头发简单一挽,肿着一双眼冲出县衙。

阿摩哥哥,哥啊,亲哥啊,等等,瑾儿愿意此生与你相伴,做你真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