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扫落与地面激烈碰撞,碎瓷清脆的声音,让所有的杂音戛然而止。

屋内众人仿佛被下了静止符,愣愣地看着一向被看作七房最柔顺的姑娘的宝玥,这个姑娘真的是宝玥吗?

“你……”

“住嘴!”宝玥吸了一口气,又福身一礼:“对不住了。爹娘刚出事,可具体情况我们都还不知道,你们哪儿来的消息,就那么肯定他们一定回不来了?”

侯夫人江氏捏着手绢沾了沾唇角:“六姑娘,那处崖壁人称‘百丈崖’。”

临洛人都知道,百丈崖虽然不足百丈,可是崖壁陡峭,那肯定是有来无回的。

“贼人还用了火药、火油,听说,炸得山土飞溅,巨石崩塌。”

宝玥听他们又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被那样的场景吓住了,可她觉得,妹妹和依佧已经赶去,就算有什么,也该以妹妹带回来的最后消息为主。

哥哥还没回来,她得担起整个七房,不能被外人乱了心。

“无论怎样,如果各位是来关心的,那就谢谢了。七房现在不是待客的时候,宝玥就不奉陪了。”

“来人,请茶。”

抱起哽咽的小猪,大步离开了花厅,回了自己屋子。

“小猪,别哭,你现在是咱七房可以当家的男子,你二姐回来定会夸你。”

“可是,他们说爹娘……”

“你相信你二姐吗?相信依佧吗?他们去接爹娘了。”

“依佧有很多宝贝呢。”

说到依佧,小猪的眼睛亮了,能带着那么多宝贝的依佧巫女,一定也能用非常手段带回爹娘。

“姐姐,我要当家,我该怎么当家?”

“呃……首先,不哭。然后,”

“我知道了,我去吩咐厨房做好吃的,爹娘回来要吃,二姐回来要吃。”

宝玥含泪点头:“嗯,就这样。娘说过,遇见事情不能哭,憋着,哭了就会给遇险的人带去不祥。”

“我不哭,我把嘴唇咬着。”

宝玥牵着小猪的手到厨房,不问那些人是否离开,也不管厨房里众人心不在焉人心惶惶。

“小猪,你吩咐吧。”

“五味蒸鸡、酸菜野鸡丝、燕窝鸡……”

“等等,”宝玥一听不对啊,怎么全是鸡?

“小猪啊,不能你爱吃鸡,趁机全部点鸡啊。”

“哦,我忘记了,那弄个酥洛油麦,你喜欢的,酱肘子,二姐喜欢的。哎呀,随便弄,我记不住那许多菜名。”

小猪不高兴了,脸鼓了起来,胖胖的手臂环抱,微抬着下颌。

说让他当家,却又不满意他点的菜式,哼,假的。

“啊!”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高,他尖叫起来,转了一圈,才被放下来,一看,是允知回来了。

“哥……”

“大哥!”

“没事,我都知道了,爹娘一定会没事。花厅的人都走了,估计一会儿老夫人又该出幺蛾子了,咱别理她。”

允知知道泰学泰永王管事他们都赶去了,所以,他从军营回来,照顾好弟弟妹妹。

至于身为侯爷的大伯父是否派人去,他早就不寄希望。

人手够了,就看运气如何。

善庆堂,老侯爷正在安排人手,宁世衍轻叹:“爹,儿子觉得,寻找的意义不大,估计该是找人去收殓,那是百丈崖,肉体凡胎能全身而退?”

虽然听起来难听,可却是正理。

老侯爷迟疑了,他是沙场拼杀过的,生死看得不太重,老大分析得有理,或许直接找人去收殓?

在东华国,收殓是需要专门的人去办的,有一套固有的排场,因为他们信奉佛祖。

父子俩就这般简单地定下了,直接去请收殓师,带着寿衣前往百丈崖。

此时,宝昕他们已经上了官道,上了护卫带来的马车。

“娘,换一换衣裙。”

出发前,就让护卫随后赶来,马车内准备好衣裙和热水以及简单的吃食,以应急。

王氏拿手帕沾了热水清理,依佧替她梳理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上干净的衣裙。

王氏将一条石榴红的裙子递给依佧:“委屈依佧了。”

依佧不在乎地摆手:“夫人别在意,在南鲁我真的只穿及膝的裙子,长裙太不方便了。刚才还把裙子撕掉一圈,否则,也不能打架打得这般畅快了。”

“嗤,也不怕人家说你野蛮。”

“怕什么!反正人家就叫我们南蛮子,身为巫女,能没有一点性子?你那个护卫,身手还是挺厉害的。”

宁世昀也没骑马,他的手伤了,泰学替他清洗包扎,反正几辆马车,正好都能休息一下。

他们与收殓的队伍擦肩而过,骑马的人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而王氏已经疲极累极睡着了。

宝昕探出头去,看赶车的是王管事,便道:“去宜居巷,我娘这般模样,整理干净了再说。”

不然,侯府那些人又得风言风语、幸灾乐祸。

他们这一去,又引得侯府好一阵闹腾。

袁旭被宝昕遣去侯府报信,将小猪他们悄悄地带来了宜居巷,一家子喜极而泣,感天动地,都忘记了给老侯爷报个平安信。

“张大夫,七爷的手?”

王氏很忧虑,宁世昀拼命想抓住能助他们逃生的东西,被山藤树枝刮伤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这一放松,痛得钻心。

“还好,筋骨完好,好好将养,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天气炎热,可要注意,不能感染。”

“一定。”

宁世昀两手所受的伤轻重不一,右手特别严重,包扎起来像个粽子,小猪看见,傻了。

“爹爹,为什么要包起来?”

“自然是为了快些好。”

小猪瘪嘴:“可是,很难看,而且不能抱小猪了。”

宝昕翻了翻眼,自私的家伙。

把小猪拽过来:“二姐问你,你想爹爹的手快些好呢,还是不希望?”

小猪看看爹爹的手,又看看宝昕,这是什么话?有关系吗?

“爹爹不包扎,可以抱你一次,若包扎治愈伤处,以后就都能抱你了。”

嗯?那肯定是一直抱最好。

“爹爹,那您就包着手吧,”小猪搂着宁世昀的脖子:“若是痛,小猪给你呼呼,一直一直包着都可以。”

宁世昀刚开始还能笑,后来一听,让他一直包着,脸就黑了。

这傻猪,一直包着,还怎么抱他?

宁世昀用额头与小猪的碰了碰,轻轻地亲了亲小猪,就算傻,也是他家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