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斗也凑近秦恪说了几句话,秦恪点头,眼中有哀伤。

宝昕走到秦恪案几边坐下,阿摩哥哥为了让娘亲高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高兴,这样,婶子就会放心地去做该做的事吧?!

“阿摩哥哥,我想试试你们喝的百花酒。”

“不行。”

“可以的,”司马翎大叫:“九妹妹,百花酒味儿淡,你要试过辽东的酒,才知道什么叫酒,这个,只能是花上采下的露。”

宝昕拍手大笑:“没想到,司马大哥还有些文采,还知道花上采露呐。”

司马翎嘿嘿笑:“我们家是武将,可我娘爱美啊,让侍女在各种花上采集露水,做美容的香露呢。九妹妹喜欢的话,我替你拿一瓶来。”

“我还小,用不上。”

“那就拿给六妹妹好了。”

庞维翀咬牙:“司马小子,你敢!今日不喝醉你,你不知道什么叫大哥!喝。”

宝昕摸摸脸,不理他们,径自倒了一小杯百花酒:“阿摩哥哥,谢谢你的好菜。”

秦恪笑了笑:“我没事,你少喝点。”

陪着宝昕喝了一杯,秦恪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我娘先回府了,是他夫君亲自来请的。”

宝昕忍笑:“他的夫君不就是你爹咯?阿摩哥哥,我得劝你,你不以他为父,这血缘却是割不断的,而且在外人跟前,还不能露出来,否则得不是的,就是你。”

秦恪点头赞同,“我自然明白,我早过了任性的年纪。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克亲的我,是不是应该自觉远着些?”

秦恪挤了挤眼,这就是他的法子。

因为无法亲近,又不能去恨,那么,他主动远离可成?!

宝昕主动替他布菜,“阿摩哥哥吃菜。阿摩哥哥,你知道那个靖王长孙喊十三叔的人,在陛下跟前得宠吗?能耐大不大?有没有异心?”

秦恪皱眉,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宝昕,“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

宝昕耸肩,这小子,怎么如此敏感?

“我都不认识他,只那天听过声音,觉得瘆得慌,反正怪怪的。又听你说那是今上嫡次子,这感觉更奇怪了。”

“怪吗?”

秦恪与这些姑姑、叔叔什么的几乎没有接触,一个个在明面上都很老实,暗地里,谁知道!

再说了,昌义先生也讲过,心怀不轨的人,最擅长用伪善掩饰自己。

“既然你觉得有不对的地方,我让人替你看着,你不必为陌生人忧心。”

“嗯,谢谢阿摩哥哥,说起来,跟你一个姓呢。”

“嗯,是啊。”

既然不是王爷,那么就还住在宫里,秦聿煦是吧?等阿摩哥哥走了,她的护卫队建立好,就遣专人盯着这事,他登上帝位,绝对不是一时兴起,逮住他的把柄,踩死。

回到燕雀巷,宝昕没能从巷子溜回去,因为宁侯爷在府门前下了车,正与人说话。

宝昕无奈,下了车走过去:“见过祖父。”

再一细看,原来祖父与江哥哥在说话,宝昕上前:“还没谢过江哥哥相助之恩。”

江云接温和地笑道:“九妹妹客气,应当的,妍慧多嘴,给妹妹惹了麻烦,对不起了。”

宝昕摇头,相比而言,江妍慧多嘴带来的麻烦,不比不上江云接不顾危险出门相助的情分大。

“知道妹妹回来,几次相邀妹妹也不肯出来,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会?不过是疤痕太明显,不想出门。”

宝昕暗自庆幸找了个好借口,若江云接认真,就会质问为什么靖王府能去,江府就不能去?难道疤痕对靖王府不重要,对江府重要?

还好,江云接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只要九妹妹不是生气回避我们就好。开年我会出门,看能不能找到好药,替妹妹减淡疤痕。”

宁侯爷摆手:“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不必如此劳烦,会好的,现在的药就得用。”

“祖父,你们说话,孙女先回去了。”

宁侯爷“嗯”了一声:“你倒是过得自在。”

“嘿嘿,孙女这年纪,正该无忧快乐嘛。祖父先行。”

宁侯爷点头,带着江云接往外书房去,临别,又转头提醒宝昕:“明日家宴,可不许乱跑了。”

“是,孙女明日哪儿都不去。”

宁侯爷满意了,孙女就该乖巧些,也不枉他辛苦奔波一趟。

江云接有些莫名的情绪,为什么这次九妹妹回来,参加过靖王府的宴会之后,跟他们生疏了许多,以前,不是这样的!

宝昕本能抗拒江云接,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仿佛此刻他已经打上了宁宝祺的印记,她觉得不沾惹为妙。

前世因为贵妃娘娘而跌入地狱,难保今生不会因为江云接跌入炼狱,还是……远着吧。

当晚,庶七房举行了自己的家宴。

西偏院摆了好几桌,所有人都能坐下,吃个新年的团圆宴。

作为庶七房的当家人,宁世昀对所有忠心且努力的仆妇做出肯定喝嘉奖,给所有人发了红包,除了公中的新年衣服,七房另给每人添置了两套新衣。

一套过年穿,一套开年暖和些穿,但凡知道的其他院子里的仆妇,都羡慕得不得了。

当然,财不外露,西偏院得了多少红包,无人说得清楚。

宝昕斟了杏仁茶敬爹娘,自省曾经的莽撞,表示今后一定谨慎从事,绝不单独行动。

宝玥掐她,暗笑,她才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呢,她就是个主意大的。

允知三月要随武艺先生到蜀地,想到娘亲那时候离生下弟弟也不远了,又有些不想出门,倒是王氏安慰他不必担心,生孩子的事,他一个大男孩能做什么?

何况,也许那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

又不是苦修走路到各地,这般来回一定快得很。

西偏院的夜宴热闹到大半夜,反正侯府的大年夜,宝昕从未期待过。

年三十儿,宝昕换上喜庆的锦袄,早早地跟着娘亲和姐姐去给侯夫人见礼,侯夫人满眼的冰冷,让宝昕的不耐达到顶点。

好些日子没留意,沈妈妈瘦了很多,仿佛被什么刺激了一半,看见宝昕,她本能地躲闪。

无人知道,她完全了解孙妈妈对九姑娘的谋算,在孙妈妈向她开口借钱的时候,她爽利地给了百两。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那是给付孙妈妈义兄的辛苦费、跑路费,她比孙妈妈更想九姑娘消失。

那个雪夜,她这样的年纪经受这样的惊吓,无人安抚,反而还被责怪护主不力,欺主背主,呵呵,难道身为奴仆就能忽略年纪吗?所谓的怜贫惜弱,只针对良家?

沈妈妈认为,其实九姑娘就是个祸胎头子,心冷血冷,扰了侯府多少清静?若是没了,那是侯府的大幸。

可孙妈妈出事了。

沈妈妈日夜难安,惟恐孙妈妈吐露实情,直到后来得到确切消息,孙小英死了。

总算,有了过年的心情,这日子还能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