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娘的到来,给庶七房更添了几分欢笑与喜庆,宝昕这才恍然,快过年了。
宝昕向王氏介绍了秦三娘,王氏听说是夫君亲娘自己的亲婆婆庄子上信任得用的,很是客气,让尤妈妈安排好跟来的人,又招呼秦三娘用饭,说话。
“本来嘛,是我屋那个当家的来送,结果那个背时货,喝多了酒把腿伤了,走路跟癞虼宝一样跳啊跳的,看到都着急。东家信任我们,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嘛,东家体谅,奴婢就主动要求来送,也帮东家看下九姑娘,奴婢也想看看九姑娘,乖得很哟。”
王氏忍不住地笑,眼泪都笑了出来:“秦三娘,其实你的话不难懂,但是听起来真的很好笑,我是忍不住啊,你别介意。”
秦三娘摆手:“不得不得,第一次听我们说话,都是笑得牙巴要笑脱的样子。我们已经在努力学说官话,但是时间短,那个说得不好,更好笑。”
春荻夏锦早就忍不住笑跑了出去,尤妈妈还能忍着,给秦三娘添茶水:“你一路辛苦了。你看,你一来,我们少夫人笑得可开心了。”
秦三娘慌忙起身谦让:“哎呀,啷个好意思哟,还要麻烦少夫人跟前的妈妈添水,那可真是……”
“不必在意。你是佟太太跟前的人,该敬着,快坐。”
“那就谢谢了,劳烦你。”
一会儿几句官话,一会儿几句蜀地话,屋子里就没断了笑声。
允知出外归来,前来问安,听说秦三娘是蜀地人,好奇不已。
“你们受灾离开蜀地,那边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吗?你们不回去了?不是说故土难离吗?”
“灾荒和战乱,让那边日子很是艰难,现在好点没,还真的不晓得。反正我们当时已经啥子都没得了,到庄子上还积攒了几分家业。当家的决定就在重兴扎根了。东家厚道,喊我们走,我们也舍不得。”
“娘,武艺师傅开年估计会带我们出去历练,也许会选择蜀地,我去看看五叔也成。”
王氏忧心:“你的武艺不算高强,别太看得起自己,还是要多带些人,否则……我就不许你去。男儿志在四方,历练总比死读书强,你若安排得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我听娘的。”
宝昕拉拉秦三娘的衣摆:“秦婶子,祖母身子可好?”
“东家身体不错,前两日有些受凉,喝了碗红糖姜汤就好了,真的。看来,也是东家平时动倒起的缘故。放心嘛,庄子里每个人都会仔细照顾东家的。”
宝昕压低声音:“这次年礼直接送我们七房,那边府里呢?”
“东家说,‘送了那么多年,我的乖孙女连根甘蔗都吃不到口,还送什么年礼?几十年了,现在只送血脉亲人。’不过,太夫人那边还是要送的。”
祖母是个骄傲的人,曾经对侯爷的那份情,被侯爷自己消磨掉了,两人的关系算是名存死亡。
宝昕想着,有机会劝侯爷写下放妾书,祖母死也死得干干净净。
何况,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也不能抹杀她是爹爹生母的事实。
老了,为自己任性点,有什么错?
近日倒无大雪,第二日王氏准备了回礼,还让人带着秦三娘到临洛城转了转,又另备了一份礼物送她和孩子,让秦三娘又是感激又是受之有愧。
“乡下人,也不会说话,少夫人太厚待了,啷个还得起嘛!少夫人有空也到庄子来走走,佟太太是很想你们的。家头事多,就不耽误了,先给少夫人、姑娘恭贺新年。”
秦三娘跪下磕头,王氏赶紧让人扶了起来。
在王氏心目中,秦三娘毕竟是庄子上的佃户,以前是良家,而且在长辈身边伺候,她是不会把她当做普通家仆对待的。
“秦三娘快快请起,尤妈妈赏。”
宝昕与宝玥、允知也送了赏银,还给三娘的几个孩子送了小玩意儿,宁世昀进门,听说是重兴农庄来的,那目光深沉得不得了。
以为他不会理睬,没想到他也打赏了,还让三娘他们好好陪伴佟太太,让她开心。也是那般大的岁数了,最好是别再亲手去做农活。
秦三娘在宁世昀跟前有些局促:“七爷放心嘛,庄子里的人既尊重东家,又把她当亲人那样照顾,一定尽心。”
宁世昀笑了笑,“好,照顾得好有赏。”
秦三娘再三保证,这才离开,到了外面,才拍着胸脯吐气,对一起来的车夫和同伴说:“再是庶房,那侯府的霸气在,特别是七爷,一进来我都不敢出气了,憋死人呢。”
“你是没见过世面。若是皇帝当面,你不得晕过去?走了,快点走,还能赶上年三十守岁。”
宝昕从未听爹爹谈论过祖母,可今日看来,爹爹也是牵挂祖母的。
宝昕牵着爹爹的大手,细长的手指让爹爹平分几分文气。
“爹爹,您恨祖母吗?”
宁世昀低垂着眼与宝昕对视,唇角扯了扯,“小的时候,总听你嫡祖母念叨,说你祖母无情无义抛儿弃女,那时候又难过又气恼。后来,你姑姑出嫁后,也不忘常常写信教导我,不要恨亲娘,娘亲是为了外面才离开的,否则……”
宁世昀声音哽了哽,叹气:“自己后来也明事了,怎么可能恨她。你一定奇怪为什么你回来我却不曾问起过,因为那是离开了多年的亲娘,我怕,怕在你的面前丢脸,我也很想她。”
宝昕抱住宁世昀的腰:“爹爹,今后我们自己过日子,就把祖母接过来一起生活吧,您也在祖母跟前尽尽孝心。”
“可以吗?又那么一天吗?”
“一定有。”
“好,只要我们七房离开侯府自己过日子,爹爹就是求也要把你祖母请回来,让她享一享这天伦之乐。”
腊月二十九,秦恪来请宝昕,说他娘亲请她到别院坐坐。
人人忙碌,宝昕除了店铺的事,也没什么大事,乐滋滋地带了礼物,跟秦恪去别院。
“诶?你家的别院怎么离皇城如此近?我还以为要出城呢。”
秦恪失笑:“莫非以为是荒野之地?其实,以前别院也是好端端的府邸,因为我,才变成了别院,只容纳我这个克亲不祥之人。今日算是我与娘亲的年三十儿,明日我娘可没空。”
“你也没空,你得跟我去西偏院守岁,我觉得那野梅有开花的架势了哦。”
秦恪点头:“好,那我就一边赏梅,一边陪你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