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恬适最终也没留住宝昕,她不可能真的到过年前才回京城,她没时间,也没那心情。

湘妈妈被宝昕先哄回了武阳,宝昕直接从重兴农庄出发,出发前,太夫人让十名护卫前来相送,还带来两大车的东西,全是给宝昕的。

“太夫人说了,九姑娘不必把东西分出去,该给他们的,太夫人早就安排好了。太夫人还说,空闲时别忘了到武阳走一走,否则,别怪太夫人生气哟。”

宝昕嘿嘿笑,太夫人真像个小孩儿。

有人护送,就不必用庄子上的青壮,耽误祖母的事儿。

“祖母,”她搂着佟芳卿的脖子说悄悄话:“祖母等着,瑾儿一定会来接您,接您去跟我们一起住,不是回侯府,是我们离开侯府。”

佟芳卿挑眉,瑾儿的意思是……分家?

可宁盛樑那个固执的,肯?

“祖母,我保证,祖父不愿意,我闹腾得他必须愿意。”

佟芳卿拧了她的脸一把,嗯,长了好些肉,手感不错。

“小心,别把自己给作进去了。祖母等你。”

这个小东西,这个鬼灵精,真是让人喜欢不够。

宝昕刚想上车,梅朵抬了一筐东西过来:“太太,这是隔壁庄子送来的,说是送姑娘路上吃,都是刚做的路菜。”

佟芳卿蹙眉:“不要。”

“可,他说您不收下,他就亲自来送九姑娘。”

佟芳卿变脸,咬牙:“那就收下吧。真是……老不修!”

咦?什么情况?

宝昕知道祖母不会说,只能压下好奇心,来日方长。

“祖母,孙女走了,您保重。”

拜别佟芳卿,宝昕上了车,看着越来越远的农庄,宝昕暗道:祖母,不是不愿意多陪陪您,孙女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护好自己,才能让祖母过安生日子,不会劳白发苍苍的祖母奔波劳累。

祖母,今生,一定能过上安稳日子。

开年第一天,靖王府会举办宴会,宝昕人小去不去无人关注,可宝昕要去,她想知道,前世身为贵妃的二姐姐,到底嫁了谁?是靖王世子吗?是那个人吗?

她并非留恋,只是要明确目标,惹不起躲得起,实在不行,那就想办法坏掉他的龙运,当不了皇帝他还能如何祸害人?!

宝昕在出发前,才让人送信到侯府,只说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她自有她的考量:祖父与祖母现在相见,宝昕深觉不妥,儿父亲……谁知道他恨不恨祖母,还是给各自留点空间吧。

所以,当她在月底前两日回到侯府的时候,颇让侯府所有人惊讶了一番。

“娘,娘,瑾儿回来了,您在哪儿?弟弟还好吧?”

王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前面一句话还很高兴,一听后面的话,就垮下脸来:“这丫头,只牵挂她弟弟不是?”

宝玥来不及笑话娘亲的小心眼,跑出去,与宝昕撞了个满怀。

“哎哟,越来越冒失了!怎么信才送到,你就到了?”

“我比信着急啊。姐姐,有没有想我啊?是不是非常想我啊?”

宝玥傻傻地看着宝昕额前的厚刘海:“谁给你打理的?真丑。”

“丑也是你妹妹,嫡嫡亲的。”

宝昕钻进宝玥怀里撒娇,姐姐性子好,好欺负。

宝玥嘴角抽了两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你太坏了!你让我们伤透了心,让我们难过死了。”

宝昕傻眼了,她回家,姐姐不是应该很高兴么?这么久了,还哭?

“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难道,其实你不愿意我回家?”

“滚!”宝玥气恼地拍她,这个妹妹,说话越发没规矩了,还学会诬赖人了。

“好,我们一起滚,滚到娘亲跟前去。娘,瑾儿回来了哦。”

王氏在屋子里听着姐妹俩斗嘴,半晌没动弹。

日盼夜盼,孩子回家了,她的心里又酸又疼,手软腿软,仿佛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知道孩子平安,她的心里是高兴的,可没有真的看见,那颗心仍然不踏实。

现在踏实了,这个感觉怎么回事?

宝昕拉着宝玥走到王氏面前,苹果一般红润的脸蛋,哪里看得出刚经历了生死。

“娘,您怎么了?在想什么呢?难道在算账?您看见瑾儿都不高兴吗?”

王氏的眼神十分复杂,在宝昕脸上逡巡,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尤妈妈轻轻推了推王氏,王氏抬手阻止:“尤妈妈,你先下去,让人准备晚饭。”

“这?是,奴婢这就去。”

尤妈妈也觉得王氏的表现有些怪,可不顺着她又怕她伤了身子,只好用眼神提醒姐妹俩,让他们多哄着些。

宝昕噘嘴,有些不安,上前用手摸摸王氏的肚腹:“咦,硬硬的,鼓鼓的,弟弟长了好些呢。”

屋内温暖,王氏只穿了家常的锦袄,坐在床榻边,小腹微微凸起,比以前明显得多。

“手拿开。”

王氏声音有些冷淡,宝昕不依,想往她怀里钻,她猛地一拍炕几:“跪下!”

宝昕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王氏心疼地拧了拧眉头。

身后也有声音,宝昕回头,姐姐居然也跪下了?!

宝昕“嘶嘶”两声,宝玥看她,宝昕示意她起来,关她什么事嘛,娘是生她的气好不好。

宝玥没动,王氏缓和了语气:“玥儿起来。”

声音柔和,却不容抗拒,宝玥不解地起身:“娘,妹妹刚回来,刚进屋,很累的。”

王氏摆了摆手,直视着宝昕:“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

宝昕愣了愣,说什么?

“以前的你,憨憨傻傻的,除了吃就是玩,受了气重来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能耐了?我想想。”

宝昕脊背一凉,冷汗“唰”地流了下来:娘……知道什么了?

她明白,她不该表现得那么成熟,那么聪慧,她就应该傻傻的,吃喝玩乐。

可是,不行啊,经过那种毁灭性的生活,她不能扮傻充愣,她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得多操心为七房打算。

谁让她是过来人呢!

身为生她养她的亲娘,她的异样肯定落到了她的眼里,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无法在娘亲眼皮子底下一边装天真一边做大事。

现在是要算账了吗?要发现她是个与众不同的“怪物”了吗?

“你的变化,是从初雪那天开始的,是从你跌入土坑那刻开始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是不是我的孩子我的乖宝我的憨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