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哥走过去,抬起左手,又放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铺位。
谁他娘的愿意在这里?家中还有媳妇儿娃儿父母亲,自己这一消失,他们靠什么生活?
别到时候媳妇儿熬不住跑了,老的老小的小,死路一条。
唉!
宝昕从铺位上滑下来,走到读书人跟前,拍拍他的腿:“小哥哥,哭过以后别再哭,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出去。到时候,你仍然是你大哥的骄傲。”
他抬头看着宝昕,抓抓头:“你比我勇敢。好,我不哭了,哭也忒没用,没脸。你信不信,我不是爱哭包。”
宝昕嘴咧得大大的,暗想,这样很有诚意了吧?!
“嗤,牙齿上有菜渣。我姓简,简单的简。小弟弟识字么?”
刘木根抢着回答:“认识少许。村子里有位老秀才,带了几位蒙童,弟弟跟着学了点儿。”
“哦,好厉害。我要坚强,不能比不上小弟弟。”
宝昕无力地回了铺位,读书人自己就会开解自己,哪里需要自己的同情心。
刘木根摸摸她的头:“快吃,一会儿凉透了,肚子疼。”
宝昕想起简小哥说她牙齿上有菜渣,完全没了胃口。
好几天都没擦牙了,为了活命可以将就,现在呢?能不能洗漱一番?会不会发简单的青盐和牙擦?
想到这里,她更想肖娘子了。在她照护下,好歹还洗过澡。
“丙字营,全部出来。”
碗筷刚收走,有人在外敲锣,叫他们出去。
出去后才发现,甲乙丙丁的人全部站好了,仿佛等着谁来训话一般。
“大哥……”
“不用慌张。我想着,他们不能白养我们,估计会根据每个人的能耐,分配差事。我先前发现,天地人全部是他们自己人,甲乙丙丁是外来的,若养熟了,也许就进天地人。”
“真哒?大哥,你不觉得他们训练有素吗?不像乱七八糟的江匪诶。”
“嘘,你这孩子,管住嘴,被别人听去,还想不想活了?小孩子,吃了睡睡了吃,就是给你差事,估计也不难。撑着点,啊!”
“知道了。”
宝昕恨自己嘴快,低垂着头,尽量不四处张望,否则,难免又想与刘大哥讨论一番。
说话,也能消除内心的恐惧。
“明日起,没受伤的,去工坊帮忙。轻伤的,下午去工匠作坊帮忙半日。有几个会石匠的?明日到后面山脚一起采石。现在,先带大家看看工匠坊。”
说话的是三爷,身后跟着几个小喽啰,拎着砍刀提防着大家。
又不是瞎子,营地四周有箭塔,敢跑就会被射死,谁愿意?想死就不会在这里了。
走下一处长长的阶梯,来到有一处山洼,真的是工坊。
有的在打铁,有的在做铠甲,还有的,在修补马车。
宝昕心里说不出的怪异,难道江匪想造反?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没有手艺,还可以种地、养马,尽自己的一份力,才有资格活下来。比如那小哥儿,”三爷指着宝昕,所有人都看向他,宝昕的头越发低垂。
“比如他,半大不小的,可以扫地,可以拾粪,还可以到厨下帮忙……只要活着,都有位置可以立足,别想偷懒。”
一行人围绕工坊慢慢前行,突然,宝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差点失态冲出去。
秦恪他们追过贺子州,失去了大船的踪影。
“船呢?”
陆轩已经上岸离开,若要对付凶悍的江匪,只靠他们几个,估计有难度。
关键是,他们可以全身而退,若是宝昕真的在他们手里呢?
石修暗叹:“九姑娘什么运气,离开拐子,又掉进匪窝,真算得上……呃,跌宕起伏?”
希望能快些找到,若被人知道公子爷在这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又会开始算计。
邵子坤与石修都不是一般人,善于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只要留下了踪迹,就能找到。
“公子,大船不会平白失踪,要不问问周遭的小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渔民靠水吃水,就算天气寒冷,只要没封冻,仍然会到江上捕捞。他们很善于躲避危险,不露声色地将江匪的行为看在眼里,再正常不过。
“公子,打听到了,有人看见一艘大船在对岸停泊,然后调转船头,往谷阳方向去了。”
“狡猾!”
吩咐船家开到对岸,虽然下了大雪,可大雪覆盖的众多脚印不曾完全消除,车辙深深的印子让邵子坤他们确定,对方改乘马车离去。
“你看?”
幸好当日带了疾风他们上船,四匹马船家还是能安顿好的。
付足船资,又叮嘱船家不要泄露他们的行踪,才牵了自己的马匹离开。
石修庆幸:“当日我还说将马匹寄养,还是公子又先见之明,否则这会儿又该伤脑筋了。”
这片地方荒凉无人,车马难寻,步行追踪,还不得追到猴年马月?
“看准痕迹,快马追踪,驾!”
永定侯府,前所未有的低沉。
宁宝祺将宝筌、宝筝叫到自己房里:“前日,我听到有丫头说,你们在花园里嘲笑宝玥,说九妹妹被掳走,名声坏成了渣,可有此事?”
宝筌宝筝有些惧怕她,低头不语。
“说啊!”
宝祺提高音量,双胞胎吓了一跳:“这是事实,不仅我们知道,外面……”
“你忘了,你姓什么?外面说什么,你就跟着说?坏了她宁宝昕的名声,就坏不了你的?你忘记你叫宁宝筌?你忘记你叫宁宝筝?坏成渣,姓宁的谁也跑不掉!”
她觉得心头火气很旺,一拱一拱地,想窜出来,想发泄,想燃烧毁灭一切。
一个个的,只看见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想想坏了九妹妹的名声毁了侯府,能得什么好?!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我们……错了。”
“以后外面说什么,别应和。九妹妹只是去了重兴农庄,以后回了家,自然就打了他们的脸,记住没?你们不小了,我是为你们好。”
“是,二姐姐,我们听你的。”
宝祺吓了他们一通,让他们好好待在家里,自己抽空去了江家。
“妍慧妹妹,有什么消息送回来吗?”
江妍慧抬手看着刚染的指甲,撇嘴:“现在来问我?那日还上门骂我泄露消息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着急。你该明白,九妹妹已经很不幸,名声再一坏掉,她……怎么回家?”
“咦,表姐,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如此好了?”
“都是一家子姐妹啊。”
“哥哥来信,说从谷阳出发了。他们已经确定是哪条船,大概带走九妹妹的人也有数。”
“阿弥陀佛,真是太好了,谢谢表妹。走,我们去珠宝行,我送你件礼物谢谢你。”